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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点完名,梁霞跟随着一群小姐在休息室看电视、闲聊,等着广播喊人上台。渐渐地,偌大的休息室只剩下小猫两、三只;好不容易才叫到她的名字,梁霞不敢怠慢,赶紧跑到大厅柜台前,陈经理正在集合被点到名的小姐。

 趁着等人的空档,他叫唤住梁霞:“你才刚来,没有客人点台是正常的,我先安排你跟一些业绩较好的小姐一起上台,她们各有各的专长,你要多看多学,学着怎么抓客,让客人就像了毒一样,非找你不可。”梁霞点点头,表示听进去了。

 陈经理看看小姐们,数数人头;嗯,很好,九个小姐都到齐了。

 “燕子,是‘剪刀哥’来了。”

 带台的干部在客人坐定之后,会先去打招呼,询问是否要叫识的小姐,否则就由干部们从谈吐、衣着上来判定适合找哪一类小姐上台。这个工作很重要,若配错了,小姐被刷台事小,有的客人还会从此不再光顾,甚至对外放话说店里招待不周。而被客人点到名的小姐,干

 部们有义务先告知是哪一位贵客临门,以免发生坐错台的大纰漏,那可是会让专程来捧场的客人非常非常的不,讦谯到了极点。

 “好了,上台了。”陈经理领着她们到大包厢。

 “剪刀哥!”燕子一进门就率先坐在中央那名男子的身边,亲密地挽着他的手臂。“你好几天没来了,我好想你喔!”

 男子剃个小平头,有着国字脸,浓眉大眼,虎视鹰瞬;他全身散发出王者般威严的气势,吓得梁霞不敢直视。

 其余的小姐们在陈经理的安排下,一男一女的穿入座。

 陈经理待了一会儿,确定现场没有问题之后,就离去了,留给小姐们尽情发挥的空间。梁霞身边坐的是一名年轻男子,瘦瘦的,不是很高的样子,一脸斯文;黑框眼镜后,一双利

 眼刻意隐藏着光,不让人察觉,看似无害。她知道陈经理是特意安排的,因为除了那个什

 么“剪刀、石头、布”的,室的“小兄弟”,就数身边这个人最顺眼,只穿普通的T恤、

 牛仔。不像其他人,不是背心就是花衬衫,嚼着槟榔,有的还出刺青,摆明了一副氓样。

 为此,梁霞不由得感激陈经理的一片好意。

 “您好!我是Sable,请问大哥贵姓?”梁霞学其他小姐,拿起酒杯对着身边的男子。“我姓周。”男子不嗦,拿起桌上的酒杯一口饮尽。

 “周大哥,”梁霞甜甜地喊了一声,啜饮了一口金黄的汁。“您等我一下。”男子不置可否。

 小姐上台教战守则第一条:先报大名,再问对方姓氏。

 小姐上台教战守则第二条:以同样的方式,打通关。

 梁霞就这么跟全场的男士们一一敬酒。

 “喂!你养鱼啊?很不给面子哦?”一名酒客对于梁霞只是浅尝、没有干杯的行为略有微词。

 “剪刀哥,Sable才刚来上班,别把她灌醉了。”燕子依偎在剪刀身旁,软语呢喃。“哦?新来的同学啊?”剪刀包斜了一眼,这种借此哄抬身价的女人他见多了。他也不点破

 ,等着看她出马脚。

 “是啊!还是第一次上台咧!”

 “行了,既然人家把‘初夜权’奉献给我们兄弟,那就不要为难她了。”在剪刀的暧昧示意下,大家才肯放她一马。

 果真人不可貌相,梁霞做梦也没想到,这个冷峻的男人竟然会帮她说话,让她对他也就不再那么恐惧。

 待每位小姐都打过通关之后,才结束全场此起彼落的敬酒声。

 小姐们这会儿才要开始施展个人本领,尽力接待身边的男人,以期得到心,这样下次就还有“再见”的机会。

 划拳声,劝酒声,声声入耳。

 惟有梁霞和小周这一对,安静无声。

 “我们来划拳吧?”姓周的男子打破沉默。

 “对不起,周哥,我不会。”梁霞嗫嚅着说出事实。

 “没关系,你是第一次出来上班,不会就算了,我们来聊聊天好了。”男子和煦地一笑。“我叫周伯文,你还是叫我小周就好了。”

 梁霞只是笑,没有回话。

 坐在首位,一派闲适、佣懒的男子把燕子拥在怀中,无意识地扫瞄左右,不经意地瞥见梁霞

 巧笑倩兮的模样,一时怦然心动!喃道:“便宜了那小子!”

 “你说什么?什么便宜?”燕子抬起头来,身子仍黏在他身上。

 “我说,百货公司正在打折,好便宜。”他随便敷衍了事。

 “那你陪我去逛逛嘛!”燕子撒娇地拉着他的手臂轻摇。

 “我哪有那么多时间。”跟她逛街?他又不是“阿答吗倥固力”,秀逗了。想拉他当冤大头?省省吧!

 燕子一脸悻悻然,看来想从他身上多捞一点油水,是不太可能的事了。

 是谁说的,男人不坏,女人不爱?一大堆男人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可是她燕子偏偏就喜欢

 “大哥”型的男人,好威风喔!只可惜剪刀哥长得太抱歉了,她相信,总有一天她会掳获某

 位长得像木村拓哉,还是言承旭一样帅的大哥的心。到时候,她就是大哥的女人了!“Ou!Ho——Ho——Ho!”燕子沉浸在自个儿的幻想里,得意地怪笑。

 奇怪!他不是拒绝她了吗?剪刀不解燕子干嘛发出“白鸟丽子”式的笑声,听得人骨悚然。

 恐怖…恐怖喔!

 另一边,听了周伯文自我介绍的梁霞,想到了一字之差的武侠小说人物,浅浅一笑。“怎么?我的名字有什么不对劲吗?”

 “不是,我只是想到‘周伯通’。”

 “你也爱看武侠小说吗?”周伯文随口问问,只当她是从连续剧里得知的,不以为她真的看过原着。

 “金庸的作品我都看过,我还很喜欢看倪匡的科幻小说。”梁霞还未沾染上风尘,一派天真烂漫。

 “真的?”周伯文没想到会在这种地方巧遇知音,大喜过望。“那倪匡系列,你最喜欢哪一本?《老猫》?《地图》?”

 梁霞摇摇头:“我喜欢《玩具》、《雨花台石》,和描写原振侠传奇的《血咒》、《宝狐》、《奇缘》。”

 “哦?看来你偏好原振侠比卫斯理多些喽?”

 “一个是有才貌兼具的美眷、一个还是黄金单身汉,我当然不会自找麻烦,去招惹有妇之夫。”

 什么理由都听过,就是没听过这种歪理。小周咧嘴一笑,虽然这个小妞不是他喜欢的类型,不过这一夜,想来不会太无趣才是。

 两个志同道合的人凑在一块儿,那真是可以聊个三天三夜也不会累。

 从《雕英雄传》谈到《真空密室之》,从欧锋牵扯出扬州疯丐金二,还把黄蓉请出来和白素较劲…

 兴之所至,罢不能。

 看着他们谈得尽兴,冷眼旁观的男子终于沉不住气了。

 “筱枫,”剪刀叫唤坐在另一边的小姐。“带个游戏大家一起玩玩吧?”筱枫是这家店最会带动热闹气氛的小姐,玩起来跟个小疯子没两样,号称“鬼点子制造机”

 “好啊!剪刀哥,我们来玩团体划拳。”说到玩,筱枫有肚子的馊主意,马上提出一项名目。

 “好,你先说明一下游戏规则。”这个好,不怕打不断那两人的兴致。不知怎地,他就是看不顺眼他们说说笑笑的样子。

 碍眼…实在碍眼极了!

 可没道理啊!小周一向就在胭脂堆里很吃得开,这种谈笑风生的画面他看多了,怎么这回让

 他看得心浮气躁?这样的心态,一时之间他自己也理不清。

 善于察言观的小周总觉得老大怪怪的,可是又不知道哪里不对劲!

 他们刚完成一笔易,剪刀为了慰劳大家这些天来的辛苦,带着兄弟们出来玩乐,在几分钟

 之前他心情还不错,和大伙儿有说有笑的,怎么一转眼就变得闷闷不乐?莫非是燕子服侍得不好,惹得老大不开心?

 “很简单,跟台湾拳一样,每个人最多出五只手指头,和庄家的手指数加起来,若刚好就是

 庄家所喊的数目的话,就算输了,要罚一杯酒,然后由输家作庄;如果同时有一个人以上输

 了,就输家每人先罚一杯,然后再决胜负,由赢的人作庄。懂了吗?”

 筱枫的话暂时拉回了小周的注意力。

 众人频频点头,表示了解。

 “那就由剪刀哥起头。”

 游戏开始,小周无暇多想。

 “六只!”

 “没有!”

 “九只!”

 …

 吆喝声此起彼落,每一局总有输赢。

 “完了!”连着几把都没有她的事,梁霞才想着哪有这么幸运呢?她就输了,而且还是和里面最胖的大块头一起输掉这一拳。

 绰号“胖哥”的男子已经略带醉意,红光面。

 认命地喝干一杯啤酒,大块头向她下战帖:“我们来划五、十、十五,还是‘啪啦’?让你选。”

 “我…我都不会!”天啊!看来自己少了一点职前训练,不晓得职训局有没有开办“划拳”训练班?不过就算有,她现在才报名也太迟了。

 “都不会?”大块头瞪大了眼,卷起衣袖向她走近。

 干…干什么?不会划拳罪不至死吧?

 梁霞心惊跳地看着胖哥,他庞大的身躯足足有她一倍余,一步一步地向她走来。梁霞吓得脸色铁青,花容失

 大伙儿也紧张地盯着他们,生怕胖哥酒后不知轻重,一掌就把没长几两的Sable给挥到西班牙去。

 看着这景况,剪刀水浇鸭背似的无动于衷,自斟自酌。

 坐在梁霞一旁的小周则是蓄势待发,他有自信,只要胖哥一有暴的动作,他绝对能保护她毫发无伤。

 “来!我们来‘手把’!”大块头弯曲胳臂,对着梁霞握紧拳头。

 一言既出,全场厥倒,一时人仰马翻,笑到不支。

 “胖哥!你这不是摆明了欺负人吗?”大哥说话了。

 “好嘛!”胖哥本来就只是想吓唬这个新来的丫头,和制造紧张的气氛而已,既然目的达

 到了,他也不必再装恶人,于是陪着笑脸,和梁霞打商量:“那猜拳你总会了吧?”这也太小看人了吧?梁霞三拳两胜,得到作庄的机会。

 游戏再度开始“八只!”梁霞伸出四手指头。

 不会吧?其他十七只手居然没有人跟她一样比“四”?

 “没喊到,自罚一杯再来!”筱枫拍手欢呼。

 梁霞只能怪自己手气不佳,又干了一大杯啤酒。

 “再来!五只!”这回她一手指也没出。

 耶?不是喊中了吗?怎么大家都无力地东倒西歪?梁霞一脸疑惑。

 “小姐!台湾拳里面没有人喊五只的啦!”胖哥好心地帮她解释大家被她打败的理由。大家这才相信Sable真的是第一次坐台陪酒,这是装也装不来的。

 “闹场,再罚一杯!”

 人群中也不知道是谁先出声的,竟获得大家的一致通过。

 “干杯、干杯、干杯…”

 众人有志一同地鼓噪着,劝酒的音量愈来愈大,直到梁霞又喝完一杯穿肠毒药,才爆出如雷的掌声。

 “好了、好了,她已经连喝三杯了,换我作庄。”剪刀不忍看她再被罚酒,身而出为她解围;至于为什么…只有天知道!

 这是他第二次帮她说话了,梁霞心里不由得对他产生了一些好感。

 又玩了几把,或许是“天公疼憨人”吧!梁霞都没事。酒慢慢地在红男绿女的肚子里发酵,团体游戏结束,男男女女、双双对对,唱唱私语。

 “这是我的电话,有什么事可以找我!”小周破例把手机号码留给场女子。梁霞谨慎地把它收起来,倒不是真想打电话给他,只是单纯地想把它当作第一次坐台的纪念

 品。

 突然角落里传出争吵的声音。

 “搞什么飞机?”剪刀怫然作,脸色骘。

 “我要带她出场,结果她一下说大姨妈来,一下说喝醉了!”一名穿着背心,出手臂上大

 片刺青的男子,不地抱怨。“叫我帮她买全场,又不肯跟我走,把我当‘盘子’啊?”“我哪有?我喝醉了啦!”妙妙醉醺醺地靠在沙发上,犹不知死活地醉言醉语。“我不能再

 喝了,我的头好昏喔!”

 “剪刀哥最讨厌有人借酒装疯。”小周低低地跟梁霞咬耳朵。

 “你就别为难人家了嘛!”筱枫试着为好姐妹说话。

 “是啊!我看妙妙真的是喝多了。”燕子也跟着补上一句。

 当!

 玻璃碎裂的声音轻脆又响亮!是剪刀把手中的酒杯奋力掷在对面墙上所造成的特殊音效。原本正在头接耳、议论纷纷的众人,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声响,全都噤若寒蝉,连大气都不

 敢一口。

 “你在给我装疯卖傻啊?我最讨厌有人在我面前借酒装疯。”剪刀眯着眼,那模样有说不出的威胁感,众人面面相觑,没人敢再跳出来说话。

 小周丢给梁霞一个“你看吧!”的戏谑眼神。

 从未见识过如此火爆场面的梁霞哪有空理他,密切地注视着后续发展。

 “剪刀哥,您大人有大量,我自罚三杯向您赔罪。”妙妙也知道惹恼了道上最难的剪刀,

 可是会吃不完兜着走,急得眼眶发红,都快哭出来了,就差没跪地求饶。剪刀始终不说话,等她喝完才瞄了燕子一眼。

 “燕子,去叫陈经理进来。”

 燕子不敢迟疑,马上冲出包厢讨救兵。

 一屋子没人敢说话,除了小周。

 他又在跟梁霞说悄悄话,说完还不住地拱她。

 剪刀用眼睛的余光将一切全看在眼里,仍不动声,他倒要看看他的狗头军师这一回要变什么把戏?

 只见经过一番推扯,梁霞轻轻地走到剪刀面前,隔着杯盘狼借的桌面,款款坐下,她执起酒

 杯,照着小周教她的话说:“剪刀哥,我敬您!如果您先前玩得还高兴,请别把刚刚的不愉快放在心上;若气消了,就

 陪我喝一杯,否则就当我不识好歹,您在气头上,我还火上加油。”

 鼓足了勇气说完,她拿起酒杯就要干,却被剪刀出手拦阻。

 剪刀瞪向小周,好样的,兄弟多年,明知道他一火起来天王老子也挡不住,竟敢把她推出来送死?

 不过,话说回来,她也戒大胆了吧?

 小周皮皮地调开视线,当作无关紧要的路人甲。

 算准了他从不殃及无辜吗?剪刀这回可要小周跌破眼镜,谁教之前两人谈笑风生的模样太刺眼。

 “啤酒?你也太没有诚意了吧?”剪刀拿起otardXO,将公杯注。“想要强出头?你一口气把这杯干了。”

 啊,不会吧?小周闻言惊得目瞪口呆,太…太狠了吧!老大虽然不懂得怜香惜玉,但是什

 么时候这么恶整过小姐?唉!Sable,你死得好冤啊!我小周对不起你!他只能在心中暗自懊悔。

 梁霞明白,这一大杯烈酒她要是没喝完,眼前这位大哥是不会善罢干休的;既然伸头也是一

 刀,缩头也是一刀,那何不痛快一点?她二话不说马上“喝干啦!”

 辛辣的汁从口中经过食道,一路灼烧到肚腹。

 剪刀原以为她会哩叭嗦找一堆借口不喝,那他就可以着小周帮她代喝,灌死那小子;没

 想到她这么干脆,不令他另眼相看。震惊之余,眼中赏的目光。“有你的,我陪你一杯。”他一仰头,也干了一公杯的otard。

 四目相,梁霞只觉口渴得厉害,全身发烫、头重脚轻,原来醉了就是这种感觉吗?她的世界开始天旋地转…

 陈经理在外面听了燕子的简单叙述,连忙进来处理善后。

 “剪刀哥,招待不周,我向您赔不是。”陈经理一进门就卑躬屈膝地道歉。“小姐们全部给我滚出去!”剪刀漠然地开口。

 “你们没听见啊?赶快消失!”

 陈经理挥挥手,把小姐们都轰走,梁霞也在其他姐妹们的搀扶下退回休息室。待一室只剩男人了,陈经理才端起酒杯:“我敬您!”

 “不必了!买单吧。”

 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完了完了,这下事情大条了!陈经理吓出一身冷汗,不知剪刀是想扁人呢?还是砸店?

 “妙妙删台,Sable大全场,其他照算。”

 剪刀好笑地看着陈经理如坐针毡、一脸惶恐。

 “这回你可挖到宝了,假以时,不知道她会变成什么样?我拭目以待。”谁?剪刀说的是谁?陈经理一点头绪也没有。还有,坐剪刀台的不是燕子吗?怎么会是帮Sa

 ble买大全场?难道他刚刚指的正是初次上台的Sable?

 “今天就这么算了,以后不要再让我看见妙妙!”

 “是、是,我记住了,我这就叫柜台帮您结帐。”陈经理回了话,却紧张得着手,站在原地并没有马上出去。

 “还有事吗?”剪刀斜眼看着他,浓眉不悦地蹙起。

 “我想请问剪刀哥,您帮Sable买大全场,是要带她出场吗?”

 原来是这种小事。剪刀朗声一笑:“放心吧!我还没那么恶劣,会去欺负新来的小姐,只是小小地奖励一下她的勇气罢了。”

 又是鞠躬又是哈,店里的另外两名经理得到消息,也都赶紧跑出来送客。送走了道上人人闻之变的剪刀哥,陈经理转回休息室,想找Sable问个明白,却不料她已经醉得不省人事;从同台的小姐口中,他才晓得她做了什么样的“丰功伟业”她真是初生之犊不畏虎,实在让人不免为她捏了一把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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