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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二章 死要面子活受罪
  皇后被废且于当晚自尽于冷宫中,对于此事遭受打击最大的莫过于太子与宁二夫人母子三人。

 皇帝念太子丧母,将其放出刑部大牢,在皇后入殓下葬之后命其在太子府自省。

 宁采诗如何凄惶不得而知,但宁天歌知道,二夫人母子却如惊弓之鸟,每躲在自己院子里,非重要之事不出院门。

 这,宁天歌要随墨离进宫,安王府的马车已在门外等候,她出了院子刚走两步,便觉出身后的异样,回过身,却见脸容憔悴的二夫人正木木地盯着她。

 她轻瞥她一眼,举步便走。

 “站住!”二夫人沙哑着嗓子喝了一声。

 她悠悠转身,双手负于身后,淡淡地望着她。

 “皇后与太子的事,除了安王,是不是你也有份?”

 这是质问?

 宁天歌扯了下嘴角,不想回答。

 “你不说我也知道,你对我与皇后一直有恨,巴不得我们都死,是不是?”二夫人上前两步,眼睛里出恨意。

 “知道何必再问。”宁天歌轻描淡写地说道“当初你与皇后设计害我母亲,你不觉得该付出代价?让你们多活十多年,也足够了。”

 二夫人一瞬间闪过惊慌之“你还想杀我?”

 “你不觉得你也很该死么?”她轻嗤一声“第一次帮着皇后害我母亲之后,因为你怀了孕,皇后请皇上下旨将你指给我父亲,我父亲迫于皇命不得不娶你,但一直没有碰你,结果你产下宁采诗之后不甘于此,第二次还下药设计我父亲与你发生关系,后来便有了宁泽轩。说到底,你不过是个无龌龊的女人,平里的高贵与清高又是做给谁看的?”

 “你…”

 “你放心,我不会杀你。其实有时候死未免不是最好的解,活着才是件艰难的事。”

 ——

 走到门外,墨离进宫专用的马车静静地停在阶下,宁天歌踩着脚踏上车,正要掀帘,锦帘被拨开一角,半幅碧玉锦袍在光影里摇曳,一只莹白如璧的手从那帘隙中探中,手心朝上,如玉的兰瓣在袖口跃然出。

 略一停顿,她伸手握住那手掌,矮身而入。

 车内暖意与幽香融,顿时驱除去身上的寒气,她舒适地长吐一口气,想要坐到一侧,握着她的那只手却猛地一用力,而马车亦在同时启动。

 她猝不及防,被大力拉了过去,鼻尖正好撞在男人结实的口,她微恼,一抬眼睑,便看到一双幽暗如深潭的眸。

 这样的眼神,她似乎许久没有见过了,不由得别开脸,撑着他的榻沿想要起身,手上的力道却更为加大,连后背亦被一只手掌给按住。

 “殿下想要做什么?”她微蹙起眉尖,刚下去的恼意又涌了上来“若是不想让我进宫,殿下说一声便是,我这就下车。”

 墨离只是未语,一瞬不瞬地凝着她,眸光深邃沉敛。

 她抿了,转头看向别处,这人的子她到现在都琢磨不透,就象现在,不知又有哪里惹着他了。

 “天歌,这几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只是忙于处理宫内之事,未有单独相处的机会问你。”良久,他徐徐开口“其实,皇后并非自尽,而是你杀的,对吧?”

 她沉默片刻,回过头来不答反问“怎么,殿下觉得不该杀?”

 “不是不该杀,而是…我想问的,不是这个。”墨离说得很缓,似乎在考虑着措词“当初你提出与我合作,之后又为我做那么多,其实,你只是在为你自己,是么?”

 羽睫一颤,宁天歌垂下眼帘,低声说了个“是”

 腕上一紧“那你,可曾有过一点合作之外的东西在里面?”

 “殿下问的,我不明白。”她顿了一顿,抬起头来,眸光无波“一开始我就说过,我与殿下,就是同盟的关系,至于其他的,我没有想过。”

 “只是因为同盟?”墨离问得既低且沉,幽黑的眸子炙暗未明。

 “只是因为同盟。”她平静地看着他,回答。

 对面的气息依旧平缓,只是眸子里明灭闪烁的暗火好似渐渐灼热得象要将她灼伤。

 下颌被两指紧紧捏住,眼前光影一暗,那脸便迫了下来,近在咫尺。

 “殿下若是不想再继续这种合作关系,随时可以终止。”呼吸可闻,瓣几乎触及,她冷静地开口,语调微凉。

 时间似乎在这一刻静止。

 很久,他才慢慢放开她,缓缓直起身来,眸子黑得宛若深不见底的海,那些火光似乎已被冰凉的海水漫过,熄灭。

 她直起蹲得有些发麻的腿,走到另一侧靠窗的位置坐下,挑起窗帘看着外面不断倒移的景物。

 有些事,不是想不想,而是不可为。

 有些愿,不是做不做,而是不可违。

 ——

 陪着墨离处理了一些公事,宁天歌便有些犯困。

 说是陪,实际上根本没她什么事,想来墨离今命人来传话,也不过是为了寻个独处的机会,才会有了马车上那一出。

 又坐了会儿,她便找了个借口离开,悠哉悠哉地去了太医院。

 在这座皇宫里,似乎只有这里才能够带给她平静愉悦之情,空气里总有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草药香气,那些侍药小童个个聪明伶俐,眼睛清澈明亮得象山涧溪水,还有那个象小白兔一样纯洁的大可爱…

 她不由微微笑了起来,加快了脚步转过回廊,却未想那边亦有人急步行来,两人就在转角处砰然相撞。

 那厢传来“哎哟”一声,她亦捂着鼻子酸痛得眼泪直冒,今出门不利,她的鼻子算是倒霉透了。

 着鼻子,抹着泪花,她抬头望去,倒是想看看到底是哪个冒失鬼,但见一人白衣若雪,黑发如墨,紫檀木簪束着梳得一丝不的头发,正蹶着个腚,地转着圈地捡着散落了一地的医书,那手忙脚的样子哪里还有半点往日的板正模样。

 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她蹲下来便帮他捡拾,一只骨节修长的手啪地一下打了过来“不许碰我的东西!”

 哎呀,这可真是狗咬吕宾了!

 宁天歌亦毫不客气啪地一下打了回去,再双手摁住地上那堆东西“我就碰了,怎么着?”

 “你,放开!”冉忻尘见到宝贝医书被人这样按在地上,心疼得不得了,伸出双手便去抓她的手“快放开,书都脏了。”

 越是见他着急,她便越是不放,单说这种毫不客气的语气,她就不放。

 “你这人…你这人是怎么回事,你倒是放手啊。”冉忻尘掰得手指都疼了,硬是没掰得动人家,又气又急“你,你再不放,我可要,我可要…”

 “你可要怎样?”她挑了挑眉,心道,这呆子知不知道跟他对着干的人是谁啊。

 “我可要,我可要打人了!”冉忻尘猛地抬起头来,右手高举过头顶,做出一副打人的模样。

 果然,在看清对面是谁的时候,他那手便定在半空中,半点气势也使不出了。

 “你打呀,怎么不打了。”宁天歌好笑地仰着头,将脸凑了过去“来来,冲这儿打,我还真不知道,几不见,冉院正的脾气这般大了。”

 冉忻尘定定地看着她,眼神似乎很复杂,半晌,突然放下了手,然后默不作声地闷头捡书。

 这倒是出乎她的意料,依往常经验,他不是该对她表示讨厌之情么,怎么着也该瞪她一眼什么的。

 见地上的东西实在有点多,她好心地决定继续帮他捡,结果她的手碰到哪本,他的手便伸过来打她一下,然后将医书从她手里夺走,这样夺了几次,她的手背都被打红了,索罢了手看着他捡,纳闷这墨离发疯,这冉忻尘怎么也怪气的。

 医书垒了厚厚一摞,冉忻尘半蹲着身子,吃力地将它们抱了起来,那叠书摇摇晃晃个不停,看着实在不稳当得很,宁天歌想要出手帮忙,看了看通红的手背,算了。

 跟在他身后,看着他脚步不稳地抱着那堆书,连前面的路都几乎看不到,她总算明白为何刚才会撞上。

 跟了一路,替他担心了一路,看着他转过回廊穿过花坛又步履不稳地走上台阶,直到他进入房间颤巍巍将书搁到书桌上,她那一颗悬着的心才总算放回了肚子。

 好在他对路线

 “你怎么不找个人帮你拿?”她看了看门口守着的两个药僮。

 冉忻尘看了她一眼,自顾自地将医书分门别类,分别放入相应的书柜,却一句话都没有跟她说。

 她扶了扶额,算了,今显然不适宜出门,更不适宜探访,她还是回去的好。

 “你忙吧,不打扰了。”她摸着还隐隐酸疼的鼻子,拾步往外走。

 “你站住!”冉忻尘抱着几本医书转过身来“谁说我忙了?”

 宁天歌嘴角微,这不过是句客套话而已,懂不懂?

 他当然不忙,再忙也不可能连说句话的功夫都没有,但她若不这么说,是会很尴尬的啊,院正大人!

 回想这一路上似乎都是她在唱独角戏,她只好说道:“冉院正理万机,单单医书就有这么多要看,肯定是忙的。没关系,你忙你的,我只是过来随便转转,现在转过了,也该走了,殿下还在等着我呢。”

 再次举步,眼前却貌似有一股白色的旋风刮过,她还未看清是什么,便听得那房门咣当一声,关上了。

 什么情况?!

 她在,他不理,她要走,貌似,又不让?

 索抱起胳膊懒散悠闲地靠着桌子,扬眉浅笑看着他。

 “还没给你诊脉。”冉忻尘板着脸,象是谁欠了他钱未还似的,将手里的医术往桌上重重一搁。

 几本医术加上这种力道还是有一定分量的,宁天歌眼见着桌上的砚台被震得弹跳而起,而里面的墨汁跟着溅向四处,溅得方圆一尺之内到处都是,医书也不可幸免地落了几滴。

 冉忻尘并未想到会有这种局面,呆了一呆之后脸皆是心疼,第一反应便是要拿袖子去擦,拿起来看着那雪白的衣袖又下不了手,转身就要去拿布巾,然而刚转身又硬生生地收住脚步,强迫自己无视这些墨汁,面无表情地将桌上的脉枕挪了个地方,指了指。

 宁天歌彻底无语,走回来坐到桌前,默默挽了袖子,伸过去。

 她有些幸灾乐祸地望着那些医书,尤其最上面最为惨不忍睹的那本,这些可是他的宝贝,刚才连碰都不让她碰,更不让她摁在地上,现在却这么被脏,晚上该心疼得睡不着觉了吧。

 偏这人又拉不下面子,不肯在她面前收拾自己做下的烂摊子,于是乎,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墨汁融入书页,慢慢洇干。

 她心里哀叹,果然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冉院正,那墨汁再不擦可要干了呢。”她好心地提醒。

 冉忻尘的眼睛往那边飘忽了一下,又很快收了回来,眼鼻口心一致地盯着她的手腕。

 “冉院正,你再不擦,这些医书的价值可要打折扣了。”她再次善意提醒。

 冉忻尘嘴角抖了几抖,似乎在极力克制着什么,连眼神也不飘忽了。

 “冉院正,这些医书都是珍本吧,就这么脏了很可惜的…”

 “你闭嘴!”冉忻尘突然推椅站了起来,口微微起伏着,眼睛里似乎有火星子溅出来“为什么每次诊脉你都这么多话,能不能让我好好替你诊一次!”

 “我话不多啊。”宁天歌无辜地缩回了手,想了想,疑惑地问“我的话真的很多么?”

 冉忻尘紧抿着,呼吸重,紧盯着她一言不发,似乎一开口他就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说出与自己平时大相径庭的话来。

 宁天歌自我反省了片刻,她最近似乎经常惹人生气,而且惹的都是些从不生气的人,比如墨离,比如眼前的冉忻尘。

 唉,连仙人都成让她整成凡人了。

 罪过!

 “要不…我下次再来好了。”她自觉地站起来。

 “下次你也不要来了。”冉忻尘扭过脸,气还没消。

 “那…”她看了眼他的脸色,决定等他哪天消了气再来“好吧。”

 她推开椅子,再次同情地看了眼桌上的医书,往门口走去。

 “你出刑部大牢这么久,为何一直不来!”在她的手触碰到门板的时候,身后的人突然问了一句,口气生硬,语气很冲。

 她开门的动作便顿在那里,对着门板思忖着许久,他这是…什么意思?

 转过身,却见冉忻尘表情很是别扭,白皙的脸涨得通红,似乎在后悔刚才的口而出,然而眼睛却眨也不眨地盯着她。

 她猜测着这句话到底是质问还是疑问,不过,不管是质问或是疑问,于情于理她好象都应该给他个答复,毕竟她在大牢里的时候他来看过她好几次,而她出狱至今都一个多月了。

 想起来,这年内年外发生的事可真不少。

 “算了,你走吧。”冉忻尘见她久久不语,转开了视线。

 “不是我不想来,只是这段时间事情太多了。”宁天歌连忙解释“你也知道,最近宫里发生了很多大事…”

 冉忻尘的脸色渐渐放缓,边还现出一丝若隐若现的笑意,嘴这么一弯,嘴角竟出现一个浅浅的梨涡。

 宁天歌呆在那里,这还是她头一回见他笑,没想到笑起来这么好看,更没想到这么个修长如竹的大男人还有个象女子一样的酒窝。

 眼睛这么一发直,嘴里的话也就顺畅地接了下去“…现在这些皇子里面就安王掌管的事务最多,我是他的主簿,自然也是要跟着忙前忙后的…”

 那酒窝就慢慢地收了回去,弯起的角也抿了下来,脸色绷得又板又直“你走吧。”

 “…”宁天歌眨了眨眼,确定不是自己眼花,那酒窝确实不见了。

 “我的话还没说完呢。”

 “不要说了。”冉忻尘大步走了过来,打开门将她推了出去。

 她转身还想再说,那门已砰地合上,两扇门之间的隙差点夹着她的鼻子。

 她摸着鼻尖,罢了罢了,还是早些离开,否则这鼻子早晚葬送在这里。

 要说墨离的子虽然深不可测,但毕竟她还能应对自如,这个冉忻尘倒伤透了她的脑筋,不管以常理还是非常理来推断,似乎都不太靠谱。

 朝太医院门口的方向走出一段路,她转过回廊,确定无人看到她,便折了回去,再转过一处花圃,去了典案阁。

 其实典案阁与冉忻尘的住处很近,但是为了不让人起疑,她还是多费了些功夫多走了些路。

 这次来的目的很简单,就是为了将兰妃的病案还回去,本来这事想交给墨离的,结果那人说,谁拿出来的就由谁还回来,得,她也不求他,自己来就自己来,反正这里她得很。

 地方,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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