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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聚会
 有个女人睡在身边,真是个奇怪的感觉。更奇怪的,是他并不觉得讨厌。

 他知道他的出生,是有任务的。所以他是墨莲。

 生身为男子、命定了是男帝,一切的一切,都照着命运走,以为今生就是这样了。

 爱情,从来不是他的预期,他也并不憧憬。就如同他今生从来没有见过雪,就不会对别人口中所形容的冰封美景心生向往。他觉得他就是这么一个没有想像力、生冷情的人,一路都会戴着微笑而软弱的面具,将今生过完。

 但是啊,偏偏出了她这个意外。

 这是爱情吗?他不知道。他只是很想与她在一起。何况‘爱情’两个字,对一个帝王而言,毕竟太奢侈了。所以,两个人在一起就好了,不必去细经琢磨,非要将两人的关系想出一个甜蜜而明确的字眼来定位不可。

 有些事情,不必言明,就任其一辈子暧昧下去又何妨?

 这个女人哪…

 他想,他是不喜欢她的,甚至是讨厌她的。

 那为什么愿意一再忍受她的冷淡与目中无人?要知道,即使她不是奴隶,是个贵族,也不能这样对待他这个一国之君。

 但他就是忍耐下来了,而且每与她见面、喝茶,有时两两无言,各自忙手边的事,就过了大半天,也没有谁会觉得不自在…

 啊,是了,就是自在。她的冷淡让他自在。

 眷恋的手指在她美丽的脸蛋上轻描。她真是一个美丽的女人,五宫这么的柔美,分配得如此恰到好处,只要不张开她那双常常显得不耐烦的大眼,她这般显得楚楚可人的容貌,会让最强硬的人都为之柔软。

 这个女人,有着最纤柔的外表,却有着最冷漠的心。多奇怪的组合。

 她不在乎他是皇帝,对于他是否真的软弱温文,或是内心阴沉什么的,她不在乎也不理会,对他亘接无视。而这样的冷淡,却是给了他一个息的空间。不管他皮笑不笑或当真动肝火,她都平常心以待,想理会他时,哼个两句;不想理他时,就当他不存在。觉得他烦了,甚至敢皱眉横他两眼!这并非仗恃着他不会杀她,而是她不在乎他杀不杀,一副万事随便你的冷然状,常常让他气结在心。

 她是他生平仅见最诡异的女人!

 她的诡异,是她之所以还能待在他身边的原因。

 那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对她有了那么深的牵念?

 当牵念转变为一种说不清的独占时,整个心思就全了!

 终究,他还是不愿放她走。

 虽然他曾经因为珍惜她而一心想要她远离这一切的是非…

 “但,已经来不及了…”他轻声低喃,神情带着些微的自责与些微的愉悦,以及更多的担心。“是你的多事,让我决定…”

 他低头,在沉睡的娇容上印下一吻。

 对睡到毫无知觉的人儿轻轻许下诺言:

 “一起同生共死吧!如绘。你再也别想置身事外了。”

 原来这就叫墨莲…

 季如绘仔细看着那朵奇特的莲花,态度专注而自然,既没有被眼前的‘得晕头转向,也没有出半丝占了天大便宜的猥琐状。

 而莲花的主人,也大方地任由她看着,丝毫不见扭捏与害羞的情绪。

 如果季如绘不觉得看男人的luo身——而这个男人还是尊贵的皇帝,是很失礼很不该的话,那他也就没有什么好觉得不好意思的了。她在看他口的墨莲,而他就看着她的脸。两方都是研视的表情,显得严肃。

 那花,仿佛是以黑色的工笔细细在人体身上彩绘似的,难以想像它居然是天生自人体内生成,而非出自某位绘画大师之妙手。

 那莲,老实说,美的。虽然季如绘并不是个很有品味的艺术鉴赏家,但真正美丽的事物本就是雅俗皆能共赏之,无论是专业人士还是普通大众观看了,都会同声称好,艺术之名,方能当之无愧。

 只是,这样的美丽,却代表着一种诅咒。

 “每个男人身上都长有莲花,差别只在颜色不同是吗?”她问。

 “没错。”

 “那…长成的形状都一样吗?”季如绘随口问。

 “朕没调看过宫里‘检莲处’的记录档案,不清楚。”瞥了她一眼:“你想看?”

 她终于把目光从他的口往上移了移,正对他的脸,忍着翻白眼的念头,严正拒绝:“一点也不。”

 也不理会他这副样子到底算不算在吃醋,反正没空理他。看完了墨莲后,就低头翻看着皇室典藏的秘籍。

 直到现在,她才知道她对这个国度还是有太多的不了解,而不了解的地方,却是宫里女官们不会让她阅读到的——因为这是世人皆知的常识!谁会知道季如绘偏偏就是常识贫乏,完全不了解所谓的金莲、银莲、红莲、白莲、墨建是怎么个一回事呢?!这简直就跟天黑了不知道该点灯、饿了不晓得要吃饭一样的不可思议。虽然她以前也常常被阿离笑得严重的,但并不表示她乐于以无知取乐别人。幸好莲衡这个男人虽然会对她的无知表现出惊讶,却不会加以宣染说嘴,一再提出来取乐,是个有品格的男人。

 幸好,他是有优点的,这让她对于与他关系的改变,不会显得那么难以接受。而她的没有抗拒,则让一直在观察她的莲衡非常满意,因为他几乎是毫不保留地让她予取予求,再无任何遮掩防备…当然,她一点也不觉得这是好事就是了。

 一会儿后,她从画册里抬头问道:

 “为什么身上长了墨莲,就无法让女人受孕?”

 “不晓得。”莲衡懒懒地应道。

 “几百年来,都没有人加以研究吗?”

 “事实上是两千零九十九年。”他纠正。接着道:“盛莲国建国两千多年来,就一直是这样了。在建国之前,我们起源于‘旷野莲生部族’,这部份因年代太过久远,而没有丝毫文献记录传下来。历代莲帝都想找出解决‘墨莲不孕’的方法,尤其在近五百年以来,墨莲的数量已经多到失去控制,再找不出解决之道的话,总有一天,盛莲将会国为没有人口而灭亡。”

 “一旦你掌有实权之后,就能解决这个问题?”季如绘觉得这两者之间没有什么必然。“颂莲王知不知道墨莲的数量正在增加?”

 “她知道。朕手边拿到的精确数字,都来自颂莲王提供。”莲衡说着。“她很努力在找墨莲产生的原因,也有许多发现比如说,盛莲国人若与外国人通婚,生下的儿子,七成以上是墨莲;而更让她忧心的是,如今即使是金莲或银莲,也都有可能生下墨莲。我们都知道这是个很严重的问题,却国为不知道起因于何,于是无法找到方法解决。”

 “既然你们的研究毫无进展,那么,这种情况之下,谁掌权又能改变什么?”季如绘问。

 莲衡扫了她一眼,语气有些不

 “你似乎对颂莲王印象良好?”

 季如绘想了下,点头:“我喜欢有能力又干练而且位高权重的女人。”

 “即使那个位高权重的女人,正打算杀了你?”

 季如绘一楞。杀了她?“因为我是你的女宠?”

 莲衡突然笑得有些诡异,爽快承认:

 “昨,朕正式拒绝颂莲王要求允婚于飞扬国长公主的提议。她很不高兴。”

 她明白了:

 “五后的国宴,是为了接待飞扬国的使节团。台面上说是为了庆祝你登基十二年,以及洽谈两国贸易事宜,但其实真正的重点是你的婚事。是吧?你拿我当借口拒婚,所以颂莲王对我很生气。”

 “借口?”他哼笑。伸手拉住她手臂,她全无防备,只能落入他怀中。“朕不能允婚的,她不明白吗?”

 她的眼睛正对着他口的墨莲,忍不住伸手轻轻描绘上头优美的线条,直到发现这样的动作让莲衡起了一身颤栗的皮疙瘩后,连忙停住。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她很快道歉。

 “…没关系。”他深一口气后,才能开口,却也还是止不住声音里沙哑与微颤。

 她想退开,他却不让。双手将她环在自己的怀之内,不让她走,却又忍不住担优。于是低问:

 “你会…觉得屈辱吗?被男人这样抱搂着,会觉得很失气概吗?”

 “不会。”他那么高大,而她这么矮小,如果两人动作反过来,简直不伦不类。她本人是还好,可是要她亲眼看一个男人故作小女儿娇弱状,偎在自己怀中柔若无骨的,她要是没将人直接欧飞,至少也会忍不住一顿暴打。

 她虽然是个女权主义者没错,但那不表示她无论在什么情况之下,都非要把男人踩在脚底不可。她争取的,向来是女的自主、社会公平的对待、男女平权等等,而不是女尊男卑。

 虽然男权女权总是此消彼长,所谓的平权,几乎只是一种理想与神话,但那也不表示她就可以不必再努力下去。她理想中的女权,不是建立在践踏男的基础上,所以当她待在这个可以歧视践踏男权的国度时,也不想这样做。

 而,如果男人的力量不是用在暴力,而是用于保护,那她为什么要过度反应?觉得被男人抱搂就是弱了女子的威风?她知道盛莲的女人也许会对此有激动反应,但她反正不是盛莲人,不会因为被男人抱搂住了而产生抵触的情绪。

 反正…再过分的事都做过了,也不差搂搂抱抱了。而且他看起来也很喜欢将她搂抱住的感觉,所以也就由他了。

 “只要你抱着我时,没有在心里想着‘男人倒女人’、‘男权的一大胜利’这种怪想法的话,我就不会在意。”

 莲衡听了皱眉。

 “你这是哪来的想法?朕抱着你,岂会有这般肤浅可恶的念头?朕是一国之君,这一生从未想要与任何一名女子亲密,如今与你…若只是因为这可笑的念头,那是对朕本身最大的侮辱!”

 季如绘伸手轻抚他面颊,道:

 “别生气。如果你觉得被冒犯了,我道歉。我只是想明确地知道你的看法,没想到会让你反应这么大。”这个男人以前也常生气,不过都挂着微笑的面具掩饰一下,但她就是知道他心中在发火。而今他对她发火都毫不掩饰,也不知算是好事还是坏事。两人有到这么不必客气的地步吗?

 也不再在这话题上纠,接着问道:

 “你不能答应飞扬国的求亲,是因为它?”她指着他口的墨莲问。

 “一个墨莲的男帝,将会成为飞扬国要胁盛莲的最有力把柄;一旦传开,也将是盛莲国的辱。”他平淡地道。

 “你怎么看?”指的,还是他身上的墨莲。

 在知道墨莲这种身分的存在后,她突然想起许久以前听到女工役们在某次闲扯时,谈到对墨莲的鄙视,就可以知道墨莲的处境有多么艰难,居然连地位最低微的奴隶都可以瞧不起,任意以言语暴力侮辱嘲笑!

 那他,莲衡,一个墨莲,心中又是怎么想的呢?

 莲衡缓缓看着她,神色复杂,像是千万种心思在心头转而过。

 “你在意吗?”他眼中闪过一丝脆弱。

 “在意?为什么要?”她不解地问,也很快明白他的意思,说道:

 “男人与女人上,是因其他们想要亲密,而不是想着要生小孩;当男女双方产生感情时,也不是因为对方可以与他生下下一代而去爱上他。”

 “所以?”他不放弃,紧盯着她,非要她明确说出来。

 如果依照季如绘以往的脾,根本不会甩他。但现在,唉,不同了。她会对他心软,这真是糟糕。

 “所以,我不在意。行了吗?”见他似乎意犹未尽,她警告地看他:“别再问什么真不真的之类的蠢若,也不要叫我对着星星月亮太阳发誓,更不要叫我想出一千个足以说服你相信的理由!这话题到此为止。”

 虽然莲衡相较于盛莲国其他娘娘腔的男人而言,算是她眼中的正常人种了,可是在两千年女尊男卑的教育下,但凡是男人,总会有一些属于小男人的脾,而这种脾通常会在爱情里发扬光大!她也无须对这处国家了解太多,只要参考二十一世纪东方女在被追求时,整治男的手段就可以了,相信完全可以套用过来!

 此等歪风,切切不可长!

 她可不想在这里还没享受到女权的尊荣感,就被迫成了‘男友奴’!什么天理啊!

 莲衡被她如临大敌的表情给逗笑了。“只要你不在意,朕也就不会在意了。”接着,好奇问道:“这些折腾人的把戏,你是怎么想出来的?”

 “说好不提了。”她拒答。怎么可以告诉他,然后让他学去?“有说笑的空闲,你还不如多想想该怎么应付五天之后的国宴,如果飞扬国的长公主坚持在大庭广众下对你求婚,然后颂莲王率百官一同道贺,到时场面可就难看了。”

 莲衡像是心中已有对策,笑笑的完全不放在心上。

 “说到国宴,还有一些表演节目没定下呢。”说着,他下榻走到桌案旁,拿起一叠帖子过来“就是道些,你看一下。”

 “不就是唱歌跳舞耍百红什么的,你决定就好。”她不感兴趣。

 莲衡摊开其中一分帖子,坐到她身边一同看。说道:

 “这次司礼官司别邀请了一支特别的表演团,说是什么百人卖唱团…嗯,正确的名称在这里,叫‘绿岛合唱团’,听说奇特的演出方式,风靡了国内,甚至连飞扬国君也大加盛赞…小心!”

 季如绘原本漫不经心地听着,正倾身想拿过茶杯,听到合唱团的名称,整个人不稳地往榻外跌去,差点对地面五体投地、摔出个‘大’字,幸好莲衡及时拉住她。

 “怎么如此大意…”莲衡还在念着。

 “你刚说什么合唱团?绿岛合唱团?”她急切地问,同时抢过帖子看。“怎度上头就只写了‘绿岛合唱团’与一堆歌名?没有其它介绍?”

 “因为这是司礼官呈上来要给朕点曲目的。国宴那夜,合唱团是重头戏,共演唱六首歌。其中除了会唱盛莲国歌与飞扬国国歌之外,还有一首喜庆歌曲。另外三首则可以随意钦点,下面列的这三十首就是让我们点歌的。若是朕没有特别想听的歌曲的话,就由司礼部门去点了。”蓬衡解释完,看着她:“你为何如此震惊?”

 “莲衡,我要点歌!”季如绘没有回答他,抓着他的肩膀坚定道。

 “可以。但,她必须告诉我为什么。”他将帖子交给她。

 “我会告诉你。现在,我们来点歌。”季如绘以毕生最快的速度将他拉下榻,”同来到桌案前,他坐下,以这辈子从来没有过的贤慧,很殷勤地帮他磨墨润笔,然该将笔到他右手。

 一切服侍完美,让莲衡叹为观止。

 “就不点上头的歌曲了,我念歌名,麻烦你写下来。”

 “若你点的,是他们不会唱的,这不是为难人吗?”

 季如绘很理所当然地道:

 “你是皇帝,你想听什么,难不成还得被局限在这三十首里?”说完,又出不耐烦的神色,催促着他快快动笔。

 这样的急切,让莲衡也开始对这个‘绿岛合唱团’非常地感兴趣起来。

 能教凡事不在意的季如绘如此紧张的合唱团,想必是不同凡响的吧?

 “靠!你好样的季如绘,当我是钱柜KTV啊!”花灵仰天长叫。要不是狼嗥学起来太有难度,加上现在不是晚上、今天不是月圆,她一定马上跑到某个山顶去鬼叫个够,

 “没天理!太没天理了!只剩三天耶,叫我怎么在三天之内将这三首歌练好?!太过分了!季如绘,算你狠!”

 李格非任由花灵在一旁走来走去咆哮,在她发完之前,正好可以好好看一下刚从宫里传送过来的歌帖回文。总要有人仔细看完这份公文,了解三后进宫的注意事项,若是一个不小心犯了忌讳可就有命进去,没命出来了。

 花灵打从看到那三首皇帝钦点的歌曲后就发狂了,哪会再去注意其它的?

 “也不想想我为了确认她的身分,有多用心良苦哇!三十首歌里,我就放了‘绿岛小夜曲’、‘橄榄树’、‘今山古道’她到底有没有看到?!这些可是我大学参加歌唱比赛的招牌歌耶,居然被嫌弃了!还敢在上面评说太老气!真过分!”花灵还在‘该该叫’,叫得比被踩到尾巴的狗还凄厉。

 李格非终于看完了文件的所有内容,手指在文件上写的三首歌上点了点:

 “这三首歌,我没听你唱过。”他比较在意的是这一点。

 “当然没听过,那些歌不是我的风格,我没学过!”她没好气。

 “你不会?那三后的晚宴,你还是坚持要去?”

 “当然!”花灵抬高左手,出包成棉花造型的食指。“我贡献了那么多血,终于让周夜萧醒过来,他也会随莲膧进宫参加宴会。而且我合理怀疑花吉时将会有什么动作在那天做出,我们怎么可以不在场?重要的时刻却缺席,如何对得起我出的那一盆血?”

 “既然如此…”他将眼前得意晃的手指挪开,凉凉道:“就快些将台唱团的人集合训练新歌,你虽没唱过这三首歌,教给他们唱也应该不会有问题,是吧?”

 “当然!只要我花灵想做的事,还没有被难倒过的!我现在就想办法把歌词想出来!没想出来的部分就自己掰!”她立即四处找纸笔。

 李格非笑了笑,由着她去忙,转身出门召集人手去了。

 花灵趴在桌上抓耳腮,一边咒咒念念——

 “靠!嫌我的歌太老气,你选的‘酒矸倘卖无’就多新啊?还不是老歌一首!还有你选周杰伦的歌我也没意旯,但为什么要挑这一首?‘霍元甲’这种光歌词就多到死人的歌,你也好意思点来为难我?太过分了!最后这首‘哭泣的骆驼’,我的妈啊,齐豫的歌耶,当我是歌神吗?啊啊啊——”再度崩溃中。

 从国中开始,季如绘与花灵都一路同校,有时甚至同班,尤其大学更是同班了四年。虽如此,但两人之间的情仍是泛泛,只比路人甲好一点。毕竟个性完全不同,可是就是有缘,现在花灵知道这是什么缘了,孽缘!

 果然是花灵!季如绘虽然已经知道应该是她,但真正亲眼看到时,还是忍不住微微地激动了下。

 虽然两人没什么情,而且在高中时期还有一点点恶——主要是因为她见过花灵被打成猪头的惨状。而且,也因为好心帮她叫救护车,而致使花灵在校外打架的事被学校知道,狠狠地被记了一个大过。季如绘并不清楚是见到花灵的狼狈样比较被记恨,还是记过的事更被在意一些。总之,花灵就此对她有点怨恨就是了。

 前情种种此刻也无须再提了,两人被丢到这个时空来,再怎么不亲不的,总也是同乡人,也就亲切许多了。

 莲衡知道她心急,所以不让她等到晚宴,当所有的表演团体都进宫之后,立即派了两名宫男领她到提供给表演人员休息的偏院去看人。

 当然,这也不无带有一点支开她的意思。不过季如绘完全没有放在心上,她从来不喜欢去管别人在做什么。以前过的两任男友都指责她太冷情、太不关心他们,因而提出分手。如今与莲衡烯哩呼嘻地走到这一步,比较值得庆幸的是他到目前为止,还没出现这种症头,希望以后也不会。

 莲衡问明了她对‘绿岛合唱团’感兴趣的缘由后,只问了一句:“你想离开这里,回去故乡?”

 她点头,并不打算说谎:“嗯,我想回去。如果可能的话,你不妨同我一道走。”虽然想像不到天长地久,但她从来只习惯被甩,而没有甩过人,所以只要他还打算在这段感情走下去的话,那她就不会撇下他。

 “见了那个叫花灵的人,就可以回去了?”

 “不一定。但好歹是同乡,也该见见的。”

 后来莲衡就没再说什么了。

 此刻,季如绘静静站在不显眼的角落处,看着花灵正将一百个男人组织起来,排练着走步与歌曲,那手舞足蹈的样子,活似自己是世界知名大指挥家一样。这个花灵,还是与以前一样,张扬而活泼,而且总是很自信的样子,而她这股自信的来处,据说是来自‘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的信念,她不高,所以很自信。人生混成这样,也算她厉害。

 原本她是想走上前去与她见面的,但才跨出一步,就瞥见围墙的另一边,白琳神色严肃地快速闪身而过。

 白琳?她不是今都得随侍在莲衡身边吗?为什么会在这里?那谁在莲衡身边?

 虽然很想跟花灵打招呼,顺便探问回去的可能,但…转身而去的步伐却让她不得不承认——眼下,还是先看看莲衡那边怎么了吧!

 毕竟这是个女尊男卑的世界,既是如此,那她就乖乖认命。这里是盛莲国,当王子可能需要人保护、正被恶龙围困时,身为公主的人光会在一边乘凉谦尖叫是会被人吐口水的。

 她想,还是尽一下义务好了。

 不觉地加快脚步,往记忆中莲衡所在的方向奔去。

 至于花灵…反正只是同乡,不至于重要到非得马上见上面不可

 “咦?”花灵突然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

 “怎么了?”李格非领着白总管走进院子,正好听到花灵怪叫。

 “天气那么好,我跑来跑去都出汗了,怎度会突然打了个冷颤?”花灵左看右看,忍不住自己双臂,搞不清楚情况。

 “你冷?”李格非不可思议地看着正中午的大太阳问。

 “不是,我不冷。没事。”不想了。花灵挥挥手,跳到李格非身边,顺手将他手上提着的点心取过来,对一旁那些被她特训得惨兮兮的团员道:

 “各位,休息一下!吃完午食点心之后,再接着练唱!时间宝贵,快过来吃,别在地上装死了。”吩咐完后,一手勾着李格非,一手抱着自己的午餐,走到小院落外一处僻静的地方落坐。才问道:“你们在外面打探得怎样了?”

 “颂莲王与周夜萧乘船进宫,皇船已经走水道西大门。花吉时带了几名长老也紧随在皇船后头,正等着进宫。其他的…那些达官贵人自然也都进宫了。你们这边练唱得如何了?歌词都背起来了吗?”李格非不放心的还是这一点。

 花灵将食物铺一整桌,给李格非的碗装了美食之后,才道:

 “安啦安啦!我办事,你放心。”

 看她这个样子,能放心才怪!

 “都背起来了?”

 “没有。”花灵回答得理亘气壮。“歌词那么长,怎么可能背得起。”

 “那你”

 “嘿嘿,山人自有妙计!”她对他挤眉眼,然后附在他耳边道:“我间他们写了小抄,贴在前头人的背上,让他们边唱边看。把其中十个记忆力特别好的,排在第一排,这不就解决了吗?”

 李格非无言了半晌,虽不喜欢以投机取巧的方式做事,但眼下时间委实太赶,也只能这样做了。

 “可别养成习惯了。他们既然有心成为歌伶,就要对自己的工作敬业。”

 “那是当然。这次实在是不得已,你也知道。”花灵讨好地替他剥好一颗桔子,本来想喂他吃的,但想到这里是外头,李格非又容易害羞,只好作罢。“来,吃水果。盛莲的桔子好甜,超好吃的…咦,那不是那个谁?”

 突然看到有两个人从远处往这边走来,避过人多的地方,闪进某个角落,似乎在商量什么隐密的事情,其中一个人好眼啊——

 李格非闻言看过去,脸色瞬间铁青。低喃:“是她!”

 “啊,对,就是野鸿,我都忘了,就是那个坚持要叫你少主的那个原野人嘛!我们的商行自从被莲膧抄了之后,后来所有商业上的往来,都靠他的‘暗部’帮忙,让我们借壳经营,把你旗下的事业都化名为‘旷野莲生’,这才躲过颂莲王对你彻底的抄家。咦,你怎么了?”花灵说着说着,发现李格非的脸色有够差,瞪着野鸿的眼神超可怕,这是为什么?

 李格非没有看花灵,仍是瞪着那个方向,如果眼神可以火,花灵相信那边那两个人已经被烧得连渣渣都不见了!

 “格非”

 突然,李格非站了起来,大步往野鸿的方向走去,花灵来不及拉住他,只好跳起来跟在他后面跑。不明白他为什么一脸想将人碎尸万段的表情?

 李格非还没走近那两人时,原本正在低声说话的两人,像是感应到不寻常的气氛,齐齐声,一致转头看过来,当发现李格非时,都错愕地楞住了——至少野鸿是很明显的错愕,毫无掩饰。

 但李格非一眼也没有看向野鸿,他的目光,始终牢盯在另一个人身上。

 那个人,是名女子,身着笔的高级官员服,长相斯文秀美,两道英的眉毛则显示出她是个极有定见的人。相较于李格非的怒火四,这名女子显然是自在多了,她甚至有办法在李格非可怕的目光宰杀之下,微笑以对,那个愉快模样,仿佛见了多年好友一般。

 就旯她优雅地开口招呼道:

 “好久不见,格非。”

 “你在这里做什么?柳、绫、之"

 花吉时进宫没多久,才被宫男领到一处大院休息,就听到外头有人求见。因为来人的身分实在显赫到不容拒绝,让花吉时原本要与几名长老好好谈一谈的念头落空,只好放长老们回房休息,并嘱咐她们在晚宴之前别出去。长老们默然离去,并没有给予她明确的答应,所以花吉时只好悬着腹的忧心,出门接来客,不好有丝毫耽搁!

 这个来客,老实说,花吉时与她并不。毕竟在政治立场上,她是倾向支持莲膧,而这个人——富天虹,向来是保皇派,常常站在男帝那一边,与莲膧意见相左,像是为皇帝撑,但其实也不过是政治场上的权力角力而已,男帝比较像是她的傀儡。

 当今盛莲王朝的两大权臣,也就莲膧与富天虹。两方都很有才干,莲膧的优势是她是摄政王,而且是目前第二顺位的帝位继承人——如果男帝没有生下子女的话。而富天虹从五十年前甫进朝堂,就是个风云人物,一路建立功业,且被前任莲帝欣赏拔擢,在二十年前就已经是权倾朝野的大司徒,算是位极人臣了。她在朝廷里布置的势力,也非才理政十五年的颂莲王可以轻易拔除的。

 两大权臣之间的的力量,说是势均力敌也不为过。

 要不是一年多前富家族人搞出了一堆烂事,害死了周子熙,颂莲王肯定不曾撕破表面的和谐,正面与富天虹对立。

 其实花吉时也知道,以政治身分上的感而言,她不该接见富天虹的,但她除了是莲膧的支持者外,同时也是盛莲国的国师,没有拒见朝臣的道理。

 何况她也很好奇富天虹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找她,这个大司徒可不是没事会找别人串门子的无聊人土。

 所以在一堆礼仪、场面话的形式过后,花吉时亘接问她的来意。

 而富大司徒也很干脆地直言道:

 “听说国师前些天治好了颂莲王君的睡疾,在下深感佩服。不过,本官认为,让颂莲王君得以醒来,并不表示已经治好了他身上的病症,是这样没错吧?”

 花吉时淡然一笑。

 “没想到长卿大人不只治理国政有方,同时亦是一名高明的医者呢。”

 “本官并非医者。只是比别人多看清一些事实罢了。”富天虹微笑地低头啜口茶。

 “是嗯?愿闻其详。”花吉时拱手道。

 “本宫虽与颂莲王偶尔有些政见不合,但事实上,本官相当地欣赏她。”

 “您欣赏人的方式,相当地与众不同。”花吉时忍不住笑了。

 富天虹并没有因为被嘲笑而生气,仍是以一贯沉稳的口气道:

 “老实说,本官并不在乎你,或者颂莲王的信或不信。送些都没有什么好放在心上的,本官这一生所追求的,是更重要的事物,求的是国家千秋万代的平安稳定,永世不替!”

 花吉时有些哑然地望着富天虹脸上的刚毅神色,那是一种让人骨悚然的执着,而且非常热切!

 在她还没开口说什么之前,富天虹灼灼地看向她的眼,沉声问:“国师大人,守护盛莲团的稳定,是你,与你们花家世代的责任。你们家族两千年来,以宗族长的生命为主,一代又一代的守护盛莲,付出了难以想像的代价,才换来这块土地的平安。然而,本宫还是要告析你——还不够。你们花家做得还不够!”

 “不够什么?”花吉时觉得呼吸有些困难,被一种奇怪的压抑围困着,好不容易才能开口问。这人,到底在暗示什么?!

 这次,换富天虹出嘲的神情了,就见她道:

 “本宫一直在猜,你这个宗族长是否仍是什么也不知道?而今,听你这么问,便知道你果然什么也不知道了。”

 花吉时忍着气,问:

 “如果你愿意明白直说的话,相信我们可以节省许多本来无须浪费的宝贵时间,让彼此留点余暇,好好准备今晚宴会事宜。”

 富天虹抬手安抚她,道:

 “这里不是方便的说话地点,本宫就不多说了。你只要知道一件事——周夜萧必须死!”她一字一字道:“为了颂莲王,周夜萧不能活。事实上,他也活不了,你能以血唤醒他一次两次,却唤不回他的命!”

 “富大人,你不该说这种话”花吉时怒斥。

 富天虹笑了笑:“明,本官会上门拜访,到时你我可以好好详谈。至于周夜萧…听我的劝,别费力气了。”

 说完,也不理会花吉时是什么表情,拱手告别,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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