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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斗春十分
 两年后好

 “师傅,你瞧你瞧。”

 人未到、声先至,女娃儿的声音永远中气十足、精神百倍。

 年永微乎其微地牵,在某个孩童来的书道作业上,以朱砂笔圈出几个佳处。

 放下红笔后,他从容抬头,恰见那小姑娘奔过宽广的前院,像猴儿似地跳进学堂里,把闪闪发亮的一物递到他眼下。

 “师傅,你瞧!”

 她从来不用“您”这个尊称,因为师傅实在太年轻了,害她叫不出口。

 “很漂亮对不对?呵呵呵…这是阿爹请东街的张老铁替我打造的耶,质地坚硬,挥动起来会有很美的金光喔,好像某个伟人要出世。呵呵,师傅要不要握握看?”她得意地献宝,硬将东西进他手里。

 年永被动地轻轻握住,这是一对八角铜锤,灿光转,通体浑亮,八个角抓得极为精准,加上握柄约莫有二十二寸长。

 对一个刚十二岁的小姑娘而言,这对兵器未免过重、过长了些,但,金宝儿自然不在此限。

 “是很漂亮。”略略沉,他将兵器物归原主,一些话没打算问,知道她待会儿自然要主动对他说明。

 她那憨直子,很难憋住话的。

 今儿个正值分,只上了半天课,学堂里就他们两个。

 笑嘻嘻地接过铜锤,窦金宝跳开一大步,虎虎生风地挥动招式,边道着…

 “师傅,我告诉你喔,这是金宝儿的贴身兵器啰!呵呵…咱儿家大姐使长剑,二姐练的是鸳鸯刀,三姐的九节鞭又毒又辣,阿紫有一柄薄刃刚刀,阿男特别喜欢长长的东西,她的长法练得好有火喉,咱儿也想练一件合适的兵器,师傅,金宝儿和八角铜锤是不是好登对!”一招当头裹脑,双锤收势,她又像猴儿般跳到他身边。

 年永温和笑着,淡淡颔首。

 她冲着他咧嘴,出一口亮晶晶的白牙。

 “师傅师傅,我告诉你喔…”她总有许多事要告诉他“咱儿本来想选狼牙,可是狼牙尖尖的地方太多啦,得时时提在手中,不能扎在间,太不方便了。后来又想选流星锤,可是那颗锤子像流星一样飞来飞去,好难控制,八成只有三姐能练。呵呵呵,还是把铜锤在握柄上干脆,像筷子上丸子,美观又实用哩。”

 年永好看的角扬得更高了,遇上这个孩子,很难不被她逗笑。

 取来纸镇将一叠尚未批改的作业住,他立起身躯,温言道:“去洗把脸吧。”

 “是!”窦金宝头使劲儿一点。

 洗完脸,自然有点心等着她,呵!

 这习惯也不知是从哪个时候养成的…

 上课,她自然往学堂里跑;不上课,她也要往学堂里钻,师傅总孤孤单单的一个,半个亲人也没有。所以她想,要多来探望师傅,着他说话、逗他发笑,顺便也陪他喝茶、吃点心啰。

 窗旁放置一个脸盆架,她将两八角铜锤往间一扎“咚”地跳到架子前,捧起水便猛往脸上泼。

 唔,连水也有师傅的味道,她不自觉又多泼了好几回。

 “擦一擦。”男子舒朗的声音响起,一块帕子落在她头上。

 她习惯性咧嘴,毫不在意地将上的水珠抿进嘴里,抓起那块布用力地擦啊擦啊…唔,连手帕也这么好闻,能不能占为已有啊?

 “唉,你要擦到哪个时候?”年永硬是将那块帕子自她脸上掉,随意地丢在架子旁。

 “师傅,金宝儿帮你洗。”帕子帕子,师傅的手帕耶,若能得到手,她每晚就能将它盖在脸上睡觉,时时闻着他身上的味道,就好像师傅也陪她-块儿上

 咦!这样会不会怪怪的!

 “不需要。”他按住她的肩胛示意她坐下,此时桌面上那叠学生的作业已被移开,摆上一个精致的三层食盒。

 窦金宝仍不死心,眼角余光还在那块帕子上兜转,有点谄媚的开口…

 “有事弟子眼其劳呀师傅,我常帮咱们家云姨洗香帕,洗得干干净净,绝不会把你的手帕儿坏的。”只是会暗渡陈仓,使上一招狸猫换太子。

 他挑眉,不明白她为什么一个劲儿地要洗那块布。

 “先把这些东西解决。”没理会她“渴望”的眼神,他迳自将三层食盒分别摊开,眉心无奈地微微皱折。

 “哇…珍香楼的招牌点心耶!”

 食盒里,豆沙包、莲蓉包、三糕、桂花冻、雨虾饺、龙凤银丝卷…的三大层。

 窦金宝瞪大眼,有些兴奋过了头,竟尔双颊生晕。

 “师傅,今天怎么吃得特别好呀!”

 其实他也不想,但分也算是个节日,一到节日,总有七、八位学童的爹娘会送礼过来,任凭他如何推辞,对方硬是丢下东西便走。

 “不是要弟子服其劳吗?帮师傅把这些东西吃了。”

 “有酒肆,先生馔。师傅先吃。”这两年来,多少学会几句文言卖,不过她还是叮咛:“呵呵呵,也别太勉强啊,八分刚刚好,师傅若是吃不完,全交给金宝儿解决。”

 “师傅用过午饭,还不饿。点心刚出炉才好吃,放久就失味了。”他不喜甜食点心,但人家送这三层美食过来,盛意拳拳教他无法回绝,而这些点心又经不起久放,若金宝儿没来,他还真伤脑筋。

 “不会失味、不会失味,放坏了岂下暴殄天物?我吃!师傅…”忽地,她无辜眨眼,放低语气“待会儿金宝儿可以帮师傅洗手帕吗?”唉,依然念念不忘。

 他她的发顶,笑道:“吃完了,你高兴做什么就做什么。”她食量大,三层点心差不多只能将她的胃个七分吧。

 “呵呵呵,师傅,你真好!”苹果脸开心绽笑,有得吃又有得拿,小金宝何所求也?二话不说,大咬一口莲蓉包,丰富的馅料嘴,她足地眯起眼睛。

 “…唔,好吃喔师傅…”难免口齿不清,她奋力嚼着,一口接一口“…每回经过大街的珍香楼,里头部飘出好香好香的气味儿,金宝儿常常想拿块饼坐在他们门口的台阶上,一边闻着香气,一边大口嚼饼,再发挥点儿想像力,呵呵,就像在吃各武各样的点心耶…

 “唔,云姨都说,珍香楼的点心没她做得好吃,可明明人家的比较好吃哩。但不能说、不能说喔,不然云姨会用裙里腿踢人,很痛耶…嗯,这银丝卷真香,师傅也来一口啊?”

 一些事情习惯就成自然,也不知道是从何时开始,看她吃东西竟成了一种享受。摇了摇头,扬动角,他将一杯茶推向她。

 “慢慢吃,别噎着了。”

 “嗯。”灌了口茶,她继续进攻下一盘。唔,好吃好吃,若天天有这等口福不知多好哩。“师傅,你待金宝儿真好,呜…”

 “忘了告诉你,这些点心是你家云姨送的。”

 啥儿!

 “喔,对了,还有五坛佳酿。”

 嗄!佳酿!

 佳,美也:酿,酒也。

 圆眸陡亮,窦金宝豪气干云地拍着脯。

 “师傅别怕,咱儿顺道帮你把美酒给解决啦!”

 …

 快快!要迟到啦!

 昨儿个窦金宝和师傅“互换”帕子,上榻就寝时忍不住又拿出来闻了闻,这一闻,她果真睡得好安稳,事实上…是睡得太安稳了。

 “呜,快快,太阳快爬到头顶啰。”

 一阵风似地卷过九江大街,闪过面而来的人,脚步一头,差些冲过头了,她赶紧煞住身子,硬是扭一旋,转进九弯十八拐的巷中,里头静谧谧的,跟大街上喧嚣的景况简直是天坏之别。

 快快!

 她才刚刚提气跑了一小段,尚未转弯,就听见有人对话,是年纪同自个儿差不多的男孩子,其中还夹杂着哭音。

 “…呜,我真的没钱了,是真的,你们不要这样…”

 “哼!你上回也说没钱没镘,还不是把铜板藏在鞋里,来!把他的鞋给我了!”

 “是,老大!”约莫有三、四个人同时应声。

 苞着,是一阵扭斗声响,没一会儿就结束了,只听见那男孩边哭边嚷…

 “那是我娘给我的鞋,你们还来!还来啦!”

 “把子也给扯下,看他要鞋子还是要子!哇哈哈哈哈…”小霸王就该有小霸王的模样。

 喝!大欺小、众凌寡!

 “把鞋还给虎子!”窦金宝猛地跳了出来,双臂支,吼声颇得窦大海真传,响亮亮地在暗巷里回

 “宝大!”虎子欣喜大嚷,两个黑眼圈像四川熊猫,还挂着两管鼻涕,说有多狼狈就有多狼狈。“我要上学堂,他们不让我过去,把我堵在这儿,还抢我的铜板和鞋子。”

 “过来,站到咱儿后头去。”她眯起眼,摸摸间,才记起今早太匆忙,把八角铜锤丢在房里。

 不过不打紧,想她金宝儿何许人也?赤手空拳对付眼前这几个高头大马的不良小少年自是游刀有余、易如反掌、比解决三层点心还简单。咕咕…唔,肚子饿了,是啊!她还没吃早饭呢。

 虎子赤着脚踉踉跄跄地跑向她,有金宝儿壮胆,他冲着那四个十三、四岁的小少年撂狠话…

 “朱大常你完了,我老大救我来啦,我不怕你,一点也不怕!”

 显然,眼前这四个小少年便是由中间那位又胖又壮的朱大常领军,他短的眉一挑,倒三角的眼轻蔑地在窦金宝身上兜转。

 “你老大!呵,认个小娘儿们当老大,你还真出息!”

 但这小娘儿长得还真亮眼,虽说脯还没怎么发育、肢合掌可握、脸蛋红扑扑、五官圆润圆润的,呵,亲她一口肯定不错。

 “你混哪儿的?”朱大常抠抠三层下巴,一个眼神,其他三名小少年已迅速将窦金宝和虎子包抄,堵住前后路。

 “永学堂。”大眼眨了眨,她好整以暇地卷起袖子。

 “宝、宝大,你小心…”矮她一个头的虎子见他们步步近,吓得微微发颤。

 窦金宝干脆将他推到墙边,自己则挡在前头。

 “那你又是混哪里的?”敢动她窦金宝“罩”的人?好大的猪瞻!

 窦金宝似乎问了一个很好笑的问题,因为那些小少年全哈哈大笑起来。

 堵在左手边的那个雀斑男夸张地捧着肚子,硬是挤出话来…

 “老大,她、她她竟然不知道你是谁耶?九江的‘威武大武馆’、神力小天王朱大常脚一跺,地都要震个三天三夜,这小娘儿还问老大您混哪里?哇哈哈哈哈…你外地来的呀!还不过来磕头叫声老大!”

 窦金宝眼珠子黑溜溜地转了圈,似乎有些印象。

 威武大武馆…唔,听过听过,在九江上名声好大,可惜不怎么香。

 神力小天王吗?呵呵,那今天是王见王、硬碰硬了,她神力小煞星正式在此挑战。

 “老大只能有一个。”她灿然咧闲嘴,比出食指,笑容眩得人睁不开眼。

 “当…当然。”朱大常好不容易回过神来。简直莫名其妙、诡怪到了姥姥家,他心脏大三下,有种不祥的预感。

 “…老大,我怎么觉得她、她看起来有点面?您觉不觉得呀…”

 堵在右前方的月脸男脸色白了白,着口水继续道下…

 “上回有信众送了两只四百斤石狮到郊外的法源寺去,结果还没出城门,运送的车子就被断轮轴,石狮子滚了下来直接挡在大街上,众人莫可奈何,后来…嗯…后来不是被个小姑娘一手一只给拎列城门外去?老大,她、她和那个四海窦六是不是有、有点儿像?”

 什么有点儿像!是很像,呃…是本尊在此!

 “老大只能有一个,就是咱儿小余宝!”

 觉悟吧!

 小金宝来也!

 她丹田浑厚,仰天大吼,一举就扑向他们四人…

 …

 “是不是和人打架?”年永的声音不高不低,令人听不出心绪。

 “没打架。”窦金宝说得理直气壮,跟着诚实地招供:“我打人,可是没打架。

 她飞扑过去,对方根本毫无招架之力,总共只出了两拳加两腿,还没眨眼就打完收工了。

 唉唉,不痛快!真不痛快!

 “师傅生金宝的气吗?”她很少说话时把音调得这么低,带着少见的忧虑。

 “我该生你的气吗?”

 唔,有点冷飕飕的。

 师傅明明就生气了,要不,也不会罚她站这么久。

 咬咬,她偷偷瞄了眼身后的孩童们,虎子已经裹好伤、擦净脸,安稳地坐在位子上,而-旁有好几个孩子正对着她挤眉眼,还比出大姆指。

 瞧来,虎子已经把她一个时辰前,在暗巷的“英勇事迹”宣传开来了。

 年永假咳了咳,众家孩童连忙眼观鼻、鼻观心地低头练宇。

 今早学堂里空了两个位子,他心中不纳闷,本以为两个孩子是睡过头了。可愈等愈心焦,连连向外张望,自己都不自觉,却没料及会见到金宝儿像抓小般,把伤痕累累的虎子给拎进学堂。

 一瞧,已心知肚明。

 她又用自认为正确的手段解决事情,只图一时痛快,从未思虑后果。

 “你觉得自己做错了吗?”手中朱砂笔继续批改学童的作业,他脸抬也没抬,任着窦金宝楞站在讲桌前。

 “呃,嗯…好像错了。”她双手背在身后,绞着十指。

 “错在何处?”

 “错在…在、在…”奇怪啦!她到底错到哪里?谁好心一点告诉她吧。

 久久不见回答,年永心中长叹,知她认错仅是顺意敷衍。

 唉,就不知这两年来他为她过的心,比以往所有教过的孩子加起来还要多。

 “师傅,金宝儿哪里错啦?”

 要她编出违心之论,实在有违本,头一甩,干脆挑明来问…

 “那个朱大常很可恶耶,大欺小,恃强凌弱。咱儿亲眼见他们欺负虎子,怎能袖手旁观!我阿爹说过,路见不平就要拔刀相助,周处都可以除三害,金宝儿当然也要除一害,金宝儿做得对!对得没边儿啦!”

 “你可以赶来告诉师傅,让师傅出面。”

 “有啥儿用!远水救不了近火,我喂他们吃拳头干脆。窦金宝遇危急,岂有不打无退、讨救兵之理?”说到激动处,她两颊泛红,双掌握成小拳头。

 忽然“啪”地一响…

 年永放下朱砂笔,学堂里的孩子们跟着心惊跳,倒一口凉气。

 “既然你认为师傅已无用处,再来这儿也是虚掷光。”口气是前所未有的严肃,他神情一沉,黝黑的眼瞳看不见底“你回去吧。”

 心脏猛地了两下,窦金宝没来由地浑身发冶起来。

 “…师傅,我、我不回去,我要上学堂。”

 “另请高明吧,我教不了你了。”从来对着她笑的紧抿着,年永幽幽地道完,重新拾起朱砂笔。

 这感觉有点陌生,竟是…怒气?有多久不曾动怒了?

 他以为自己的修为够高了,中正安舒,八风不动,能达轻灵沉着的境界,不意却受一个小姑娘考验。

 他何以如此!

 是因她公然的言语顶撞,没把尊师重道放在眼里!

 还是经过两年来的潜移默化,他自以为能磨去她脾中的棱棱角角,结果却一

 如往昔!

 包或者,他不是气她,而是恼怒自己!

 他眉峰微拧,心中反覆思索着。

 而窦金宝仍傻傻地瞪着那张好看的脸容,苹果脸上的红润慢慢退去,好一会儿才懂师傅话中的意思。

 “师傅不教金宝儿了?师傅赶金宝儿走…”她念着,显然吓傻了。

 而这下子,不只她,连坐在下边的孩童们也全都傻眼。

 “师傅不要赶宝大、呃…金宝儿走,是、是虎子…全是因为我,余宝儿才和人打架的。”着急不已的虎子有义气的仗义执言。

 没想到窦金宝一听,脾气跟着冲上来,口因呼吸加促激动起伏。她双眉飞扬,执拗地嚷道…

 “不关虎子的事,一人做事一人当。我是揍了人,可不是打架。他们个个那坏,本该狠狠揍他们一顿,难道要放任他们欺负到死吗!金宝儿没错!”

 师傅为什么要这样罚她!凭什么!

 她不服,一千个不服,一万个不服,九死都不服!

 是太震惊又太着急了,她咬着狠踢了桌脚出气,一时间根本忘记自己神力盖世,结果“轰”地一响…

 讲桌应声而裂,年永摆在上头的文房四宝和学生的作业,全在眨眼间散落一地。

 想当然耳,后头的孩子们再次受到惊吓,几个年纪小的竟哭了出来。

 年永抬起头,静静盯着她,淡然言语…

 “你也想揍我一顿出气吗?”

 闻言,窦金宝小脸发白,眼睛瞪得又圆又大,里头闪动着可疑的水雾。

 她从来没想过要伤害他。

 师傅一直待她好,像阿爹、云姨,还有姐妹们那样,永远永远待她那么好,她下想伤害他的,这是如何的误会!

 “…我没有,我不会…”

 此际…

 “窦家小表,给老子我滚出来!”

 学堂里,学堂外也好不到哪里去,野的叫嚣已清楚传了进来。

 循声望去,被窦金宝两拳两腿“解决”的朱大常竟去而复返,还叫来九名“威武大武馆”的武师前来助阵。

 这永学堂在九江开办以来,还从没这般热闹过。

 闻声叫阵,金宝的心头火是愈烧愈旺。

 来得好哇!

 她正愁没目标任她发,现下的她就想痛痛快快地干上一架,最好是打死不偿命!

 呜,可惜她的八角铜锤不在手中,往后,她都要将它们绑在间睡觉。

 她猛地旋身出,右肩忽地落下一掌,一股劲道柔中带刚,不着痕迹地按住她。

 咦?

 “…师傅?”偏过小脸,窦金宝呐呐喊着。

 年永眉目深邃,沉声问:“你想干什么?”

 当然是想出去大开杀戒、以心头火呀!

 心里如此呐喊,可瞧见师傅深幽幽的眼瞳,喜怒难测,窦金宝掀了掀竟是无声。

 呜,师傅不要她、师傅赶她走、师傅不做她师傅了…呜,她好委屈…撇撇嘴,眼眶竟是红了。

 年永看着她,双目微眯,接着以右足足尖沾着些许翻洒的朱墨,迅捷在地上画了一圈。

 “待在红圈中不许动,若是踏出一步,永远别喊我师傅。”

 咦?这是何意思?

 只要她乖乖罚站,师傅就不生她的气吗?是吗是吗?

 她清亮的眼珠眨了眨,定定地望着他,想问,人已被他推进红圈当中。

 “师傅?”她唤着,一只脚险些越过雷池,赶紧在半途硬生生地收将回来,只得焦急嚷着:“师傅不要出去!那些人是冲着我来的!他们不会讲理的,让我出去,师傅…”

 年永只淡淡瞥了她一眼,转而对其他孩童道…

 “全侍在里头不准出去。”

 “师傅!”窦金宝又唤,却已然来不及。

 那素衫已翩然跨出学堂,只见他素袖轻挥,两旁的窗子“砰砰砰”连续三响,瞬间全关了起来。跟着又“砰”了一声,连大门也合上了。

 “宝大,快把脚缩回去,你不可以出去啦!”一个孩童赶忙提点。

 “师傅这回儿真被你惹了,你再不乖乖的,真要被师傅赶走的!”

 呜,急死人、急死人了啦!。

 窦金宝扯着头发在原地打转,两边的发髻被扯坏一个,正松垮垮地垂下。

 那“威武大武馆”的人仗着势头四处欺人,个个壮高大,师傅乃手无缚之力的一介书生,该要如何应付!肯定一拳就被打飞!

 思绪转到这儿,好像有什么地方怪怪的?

 嗯…咦…唔…手无缚之力吗?

 那为什么刚刚师傅按住她的肩胛,她就没法往前冲呢?

 而适才那一招“挥袖关窗”又是怎么回事?

 还有呵,她记起两年前九江大地震,她打走半截石梁,而另外半截似乎也是被师傅这么一挥,就自动改变了方向…

 呜,疑问太多,她率直的大脑一时间没法应付,还是先保护师傅要紧。

 “头!咱儿有任务派给你。”她冲着后头位子一个长相机灵的男孩大叫“快从后墙那个小狈钻出去,到四海镳局找帮手来,就说…说永学堂被五十余名的恶霸武师包围,窦金宝浴血奋战、身陷险境、宁死不屈、愈战愈勇,请我阿爹快来支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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