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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丁漠最后一钉子钉入木板中,并试试看是否牢固,然后才转身面对站在一旁的龙雁。

 龙雁略显不安地说:“抱歉踢坏了你的墙,我实在是有点生气了,所以才…”

 丁漠浅浅一笑。

 “你真是厉害。”

 “其实我故意挑了比较破旧的地方踢。”

 “踢得破总不能说是运气好吧?”

 “我练了十几年的跆拳道,现在一有空也还会去道馆走走。”龙雁微笑道。

 “难怪你的家人放心让你独自出外旅行。”

 “我宁可不要有用到拳脚的机会。”

 “至少今天我跟阿是见识到了。”

 “我只是想吓吓她,她真是…真是有点任。”

 丁漠拿着工具往屋里走,龙雁跟狗儿阿胖跟在后头。

 “说她有点任实在太轻描淡写了。”丁漠说:“很抱歉她这么对你,这…其实我也须负部份责任。”

 进到屋里,他示意龙雁坐椅子;她却摇头,往上一坐,把椅子让给他。

 “你是指她暗恋你的事?”龙雁问。

 丁漠苦笑。

 “是她说的,还是你看出来的?”

 龙雁想了想,说:“都有吧!她是说过;就算没说,要看出来不困难。”

 丁漠叹了口气。

 “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对她才好。”

 “有没有可能接受她?”

 他摇摇头说:“绝对不可能。”

 “那就表示清楚吧!长痛不如短痛这句话是很有道理的。”

 “我不想伤害她,明年她就要考大学了,心情稳定很重要。再说她家的人都是我的好朋友,帮过我不少忙,我总希望她能慢慢体会到这只是假象,不是真爱,那么就不需要说开了得每个人心里都觉得怪怪的。”

 “就怕你这么宠她反而让她误解,使得以后造成的伤害更大。”龙雁实事求是地说。

 “我也觉得很烦恼。”丁漠扯动嘴角苦涩地笑。

 龙雁忽然迸出一句:“不如让我帮你?”

 丁漠很讶异地说:“你?你要怎么帮我?”

 “很容易,让我在这儿多待几天就行了。”

 “不行!我说过你不能一直留在我这里;等路况一变好,我就送你到市区去。”丁漠斩钉截铁地拒绝了龙雁的提议。

 “你再考虑一下喔!我走了,傅希也许就一辈子在恋中挣扎而不了身了。”龙雁一副事不关己的冷淡模样;天知道她忽然好希望能留下来。

 “你留下来也改变不了什么。别说你要扮演我的爱人好让她放弃;我所认识的傅希除非是看见了我们结婚生子,否则在她的字典里是找不到放弃两个字的。”丁漠说。

 “我留下来绝对有用,而且不是你说的那么老套的伎俩。”

 “哦?”

 “其实很简单,”龙雁热切地说:“你舍不得对她狠,那么就交给我处理,我保证至少让她惊觉棋逢敌手,应接不暇。虽然我认识她不到一天,她的个性我却已经摸到了七八分;她最不服输了,一定会使尽全力对付我;如此一来,她就没时间,也没力气注意你了。”

 “这太…”丁漠皱眉。

 “这方法简直太了对不对?当然我会不时在我们过招时对她晓以大义,让她明白天底下男人多的是,何必单恋你这个老男人。”龙雁说得眉飞舞。

 “我还不到三十岁…”

 “配傅希是太老了嘛!怎么样?同不同意?这是最不会伤害任何人的方法了。”

 丁漠沉思良久,忽然问:“你为什么想留下来?这里既枯燥又乏味,有什么吸引你的地方?”

 这话问得龙雁忐忑不安;因为她自己也说不出所以然来,只有轻咳了几声,支吾道:“人嘛!日子过久了总会腻,想尝试过不同的生活也是正常的啊!这里是不舒适不方便,但总算空气新鲜,风景自然;既然我都来了,待几天也是好的,不是吗?”

 丁漠看看她,最后还是说:“我有很充份的理由不能让你留下来。”

 “你说说看啊!我认为你所谓的理由根本就是讨厌我,不我。”

 “我没有讨厌你,你若能为我解决阿的事我更是感激不尽;只是…有件事我觉得应该先让你知道,否则对你来说并公平…”

 龙雁微扬起眉。

 “你说啊!我真的很想知道究竟是什么充分的理由会让我不敢接受你的招待。”

 “我会说…如果听完我的话你还想留下来…”丁漠看了看她,落寞地笑了。“那时候我绝对不会赶你。”

 正在看书的关强讶异地抬头看着摔上门进来的傅希,蹙眉问道:“你怎么了?高高兴兴说要找丁漠,还不要我陪;才去了半个小时不到呢,怎么就气呼呼地回来了?”

 暗希跺脚,泪水说冒出来就冒出来。

 “我气死了,我气死了啦!”

 “阿!”关强放下书担心地走近她。“谁惹你生气了?你好好说,别只是哭啊!。

 “每个人都讨厌,每个人都惹我生气!”傅希干脆推开关强,坐到藤椅上大哭。

 “我可没有惹你。”关强喃喃道,随即坐在她对面。“不要哭了好不好?我实在猜不出有谁能让你这么难过。丁漠一向都最宠你的不是吗?”

 “才不是,”傅希喊叫:“他刚才打了我一巴掌。”

 “丁漠打你?”关强向来斯文柔和的脸首次出现怒。“丁漠敢打你?我去找他评理!”

 他站起来,傅希连忙拉住他。

 “不要去,是我自己不好。”

 “你是女孩子,他怎么可以打你?”

 必强甩开她的手,她忙又上前拉住他。

 “不是丁漠的错,真的!是那个女人,她惹我生气;我气疯了,所以拿丁大哥雕了一半的作品扔她;丁大哥这才打我的。他打得轻,根本不疼。”

 “不痛你怎么会哭?”关强神色稍缓,怒气却未消。

 “让那个臭女人气的!她像是赖上丁大哥了,死也不肯下山去,还说话刺我,这口气我怎么咽得下?”

 必强叹气。

 “让不让她留下是丁漠的事,你犯得着气成这个样子吗?”

 “我就是不要她留下来。谁知道她对丁大哥有没有什么企图!”

 “丁漠那么人见人爱?”关强不安地问。

 “只要有一丝可能都要避免嘛!”傅希没有察觉关强怪异的语气,只径自说她的:“你帮我好不好?关强!我们齐力赶走那个狐狸,那言而无信的骗子!”

 “怎么赶?脚长在人家腿上,山不是我们的私人财产;她喜欢来,我们也没权力阻止。”

 “所以才要想办法啊!”“想什么办法?又要比武?”想起她对每个踏进丁漠周围一百公尺以内的女人都来这一套,关强苦笑了笑。

 “这个…恐怕没那么容易摆平。刚才她一脚踢破了丁漠一面墙,姿势很正点;只是看不出是何门何派的功夫。”

 “踢破了墙?”那应该是跆拳道吧!关强想。他是个实际的人,但偶尔会配合一下傅希的想像力;他实在是不愿伤她的心。

 “是啊!”傅希拚命点头。“破了好大一个,我看我的‘一指’跟‘降龙十八掌’搞不好不是她的对手了。”她说得很认真。

 必强低头浅笑,不愿点破她那些由武侠小说跟港剧里学来的武功架式其实并不足以防身,更不用说是跟人过招了。

 “那就是说你的功夫可能吓不了她了?”关强笑问。

 暗希抿着嘴。

 “哼!实在想像不到她竟懂功夫。她要上山时,一见有风吹草动,竟爬上树去躲起来,一副蠢样子,跟今天判若两人。难道敌意装出来骗我?”

 “阿!”见她越说越离谱,关强皱眉阻止她。“你脑子里成天想的就是这些东西!都升上高三了,到底有没有好好念些书?”

 “拜托!现在是暑假口也!而且我正在烦别的事,提联考干什么!…咦?我妈跟你爸呢?在工作间吗?”

 “趁着我在家有人看管你,老爸想带着阿姨到南部去玩一趟,顺便寻求创作灵感,现在正忙着赶出手头上那件作品好交给艺廊。”

 “关叔叔去艺廊之前会顺路去丁大哥家吗?”傅希不安地问。

 必强点头。

 “会顺道把丁漠的雕刻作品带去…怎么?想要我老爸替你探察敌情?”

 “才不是,我怕丁大哥会把我拿东西扔人的事情告诉关叔叔。”

 “我老爸比疼自己亲生儿子还疼你呀!担心什么?”关强微笑,虽然这是事实,他却从不曾介意过。

 “就是因为这样,我才更不愿让他失望。”傅希懊恼地说:“关叔叔是个艺术工作者,曾经不只一次告诫我们要尊重别人的艺术创作。他说那是作者的内心表现、心血结晶,我们应该以虔诚的态度去欣赏,而不该妄加批评。如果他知道我居然拿丁大哥的作品扔人…他一定会觉得我很差劲。”

 必强笑着摸摸她的头说:“别烦恼了,丁漠不会说的,他跟我老爸一样宠你。”

 “可是我今天真的惹他生气了。”傅希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他不会的。你看他什么时候生过你的气?”

 暗希想了想,叹口气说:“好像不管我闯了什么祸,大家都会很轻易地原谅我。”

 “哦?”

 “像上回我闹脾气,撕了你的期末作业,害你整夜没睡重新再做;而我一哭,你就慌了,手忙脚哄我笑了,也没有向我妈告状。”

 必强微笑了笑。

 “我不是小孩子了,没那么无聊动不动就告状。”

 “我知道你疼我,怕我挨骂罚跪,关叔叔也疼我,丁大哥也疼我;想来想去就我妈对我最狠了,只不过跷课半天去看电影,就罚我写一千遍‘我错了’,还不许我吃晚餐。”傅希又嘟起红红的小嘴。

 “阿姨罚你也是疼你爱你,只是方式不同而已。”关强对傅希说。

 “如果她用你们的方式疼我爱我,我更喜欢。”傅希仍然不甚满意。

 “那你得会自制,不再调皮才行。”

 “我一点也不调皮。”傅希说,忽然又拉起关强的衣服甩动着。“到我房间去好不好?我们来研究看看用什么招式可以打败那个厉害的女魔头。”

 必强闭了闭眼,对她苦笑。

 “你真的应该少看武侠小说,你已经中毒太深了。”

 “哎呀!你到底肯不肯帮我嘛?”她跺着脚又左右甩动他的衣服。

 他什么时候才能学会拒绝她这种荒谬的要求?

 必强叹了口气。

 “别急,快吃晚饭了;等吃过饭,我再陪你研究那些武功秘笈好不好?”

 暗希乐得拍拍手。

 “不能黄牛喔!你知道吗?有些招式没有人一起演练根本不会进步。”

 “你对课业的认真程度如果能有这个的一半,想考上什么大学都没问题。”关强说。

 暗希一副不屑的模样。

 “我才不要像你一样当书呆子!女人嘛,只要嫁个好老公就够了,不是吗?”

 “充实自己也很重要。万一以后你老公嫌你见识浅呢?”

 “丁大哥才不会嫌我。”傅希很有把握地说。

 “丁漠?”关强挂在嘴角的笑容顿时敛住了。“你这么有把握他就是你托付终身的人?”

 “当然,我很早很早以前就决定长大后一定要嫁给他,这件事你也知道的啊!”必强微微扯动嘴角。

 “没想到你对这件事情这么执着,真让我吓了一跳。”

 “这种事非比寻常,怎么能开玩笑说换就换?你这么说是不是把我当成三心二意、水性杨花的女人?是不是?你是不是这个意思?关强!”傅希问。

 必强低头半晌,又抬头,强颜笑道:“我没这个意思,只是…我只是以为人的某些观念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有所改变。”

 “现在你知道我从一而终的决心了?”傅希得意洋洋地说。

 “不需要用这么强烈的成语来形容你对丁漠的意图。”

 “我对丁大哥有什么意图?女人本来就有权利选择自己想要的男人!你干嘛说得这么难听,还板着张脸给我看?”

 “我…”

 “你最讨厌了,不帮我就算了,还要泼我冷水!”傅希眼眶微红瞪着他,接着转身就要走。

 必强拉住她。

 “阿!…”

 “拉着我干什么?我不想跟你说话!”

 “我就怕你这么说。”关强叹了口气。“你说这种话并不公平。哪件事是你想做而我没帮你的?什么时候你兴致,我却泼你冷水?我不总是站在你这一边吗?”

 “你是吗?”她问。

 “我是。”他点头。

 “那为什么独独对我喜欢丁大哥这件事你一点支持的意思也没有?丁大哥人这么好,跟你又是好朋友。虽然他有过一段堕落的…”傅希忽然看向关强。“难道你…你是因为…”

 “谁不曾犯错?我绝对不会因为一个人的过去而排斥他。”关强马上说。

 “那究竟是为什么?你这么疼我,难道不希望我幸福?”傅希有些沮丧。

 “幸福对你来说是怎么样一个定义?”关强问。

 “能跟所爱的人在一起就是幸福”傅希回答。

 “你确定丁漠就是那个人?会不会你还太年轻,不明白爱的真正意义?”

 “我当然是爱丁大哥的,否则为什么这么久了,身边有这么多男人,我就是单单想嫁给他?”

 必强默而不语,傅希皱着眉问道:“你怎么了?忽然不说话。”

 “没什么。”

 “那你究竟还要不要帮我赶走那个女人?”

 必强知道她指的是一起研究武功秘笈那件事,无奈地点点头。

 “不愿意帮忙就拉倒,我不勉强。”

 “我没说不愿意。”关强苦笑。

 “你的表情可不是这么说的。”

 “阿!…”

 “你不开心,生我的气。”傅希撇过头。“其实该生气的是我,是你刚才的态度言行引发这一场争执。”

 见她冷然板起了脸,关强只有叹气。

 “对不起!全是我的错,你别再生气了好不好?气呼呼地吃饭等会又闹胃痛了。”

 “要我不生气很容易。你不许再苦着张脸,而且吃过饭后,得高高兴兴到我房间来跟我切磋武艺。你能不能做到?”

 “好。”关强出笑容,里头有傅希无法察觉的落寞。

 暗希笑了,拉住他的手。

 “那我们去后头看看今天有些什么菜,顺便去工作间叫关叔叔吃饭。我得多吃点,练功是最耗体力了。”

 “我煮了饭,还做了几道菜,你要不要现在吃?”丁漠问正坐在上撑着头沉思的龙雁。

 龙雁懒懒地回答:“你先吃吧!我待会再吃。”她一点也不觉得饿,方才他说的话此时还在她脑子里转来绕去无法消化。

 丁漠看着她半晌,说:“如果你想马上离开这里,我可以想办法。”

 “山路不是泥泞危险吗?你想冒险送我下山?”

 “也许你可以先到阿家住一两天。”

 “那个女人?哈!省省吧!她会半夜踹我一脚要我滚下山去!”龙雁抬头问:“你怎么又开始赶我走了?我在这里真这么碍眼?”

 “我污秽不堪的过去让你连饭都吃不下,我以为你会希望尽早离开这里。”

 “干嘛这么说你自己?”龙雁皱眉。“你的过去是多彩多姿了点,但也犯不着用污秽不堪这么恐怖的字眼来形容吧!”

 丁漠苦涩地说:“别告诉我你一点也不在意跟一个前科犯同屋而居,我认识的每个人都希望我离开他们远远的,以免令他们精神紧张。”

 “他们太夸张了,分明是杞人忧天,严重神经质!”龙雁一脸不屑。

 “这也不能怪他们,毕竟我曾伤了人,坐过牢。”

 “谁都有年少无知的时候,再说你是孤儿,又没有人教你是非对错。”

 “错了就是错了,没什么理由可说;说了也没人理会。”丁漠淡然道。

 “那傅希和她的异姓哥哥呢?他们不知道你的过去?”龙雁问。

 “他们接纳了我,包括我的过去,这就是我为什么会住在这里的原因;有他们为邻,又不会影响其他人。”

 他的神情让龙雁的心情也跟着低落起来。

 看得出来他对自己荒唐的过去深感羞愧。其实他本可以隐而不说的,说出来不过是想她离开,以免她身受其累,坏了名声。

 这么善良的一个人,就算是曾经做错又怎么样?他已经后悔了,世人有必要得他从此隐居于此,孤孤单单只和一只忠狗为伴,一点机会也不给他吗?

 对于人类的自私及小心眼龙雁已经看多了。他们为了无聊至极的原因而残忍地嘲笑别人,并将防人之心不可无这句话的涵意无限制地扩展,不仅苛刻待人,还得自己疑神疑鬼、神经兮兮的。真令人讨厌!

 天!瞧她说得好像自己不是人类似的,她为这个人抱不平的意念似乎太强烈了些。

 “你还是先吃饭吧,不用费心想我的事了。既然暂时不宜贸然下山,我会请阿的母亲想法子让你在他们家待一两天;等情况允许,我马上送你到市区,或者…也可以请关强送你。”丁漠说。显然他还认为她必定会迫不及待想要离开,甚至坚信她绝不肯再单独跟他在一块。

 龙雁的心像被揪紧似地有点疼,她以极为自然的笑容掩饰她真正的感觉。

 “喂!你不是说听完你的故事以后,我可以自己决定去留,怎么你现在又替我出主意了?”

 “任何一个规矩的女孩都不该单独跟我在一起,离开对你来说是最好也是唯一的一个选择。”丁漠道。

 龙雁跳下,跑向趴在地上的阿胖;狗儿见她来了,马上翻了个四脚朝天,出肚子她的抚摩。

 “可是我不想走,我舍不得它。”她笑着搔搔阿胖,听它发出舒服的呜鸣声时,笑得更大声。

 “你总不能为了一只狗而冲动地决定留下来吧。”

 “当然还有别的原因,只是我一时说不上来。”龙雁又摸摸狗儿的头,站起来说:“不是说饭煮好了?一起吃吧!实在应该由我来一手,可是我煮的东西是很恐怖的;听我妈说连隔壁养的狗都不肯吃…真是有够讨厌了,一点面子也不给。”

 “打算什么时候走?”丁漠当没听见她刚才说的一大串话径自问道。

 “不清楚也!说不准究竟什么时候会想走,但不是现在就是了。我会付住宿费的,你不能拒绝,一定得接受。”

 “我不会收你的钱,但是…你还是不该留下来…这样…”

 “这样怎么样?”龙雁眯起眼问。

 “这样不好。”丁漠转过头去。

 “我知道我留下来会打搅你,但不见得全无好处啊!你忘了傅希吗?我要帮你痹篇她…”

 “我说不好是对你而言,不是我。”丁漠气恼地说:“我差点杀了人,在牢里蹲了三年多;我是出狱很久了没错,但人家说‘山河易改,本难移’;也许我天生就是坏胚子,一旦丧失理智,会做出什么事连自己也不知道。你不怕被抢劫、侵犯,甚至被杀害吗?为什么还想留下来?”

 龙雁茫然地眨眨眼。

 “我好饿,究竟要不要吃饭了?”

 晚饭关强吃得很少,没一会就推说吃了而离席。他走到屋外,看着天上的星星,了口的空气;虽然偶有虫鸣传来,夜仍算寂静,风中不带一丝暑气。

 随父亲搬到这个人烟罕至的山区已经十多年了!对这里的感觉也由当初的厌恶、难以适应变成现在的欣赏、依赖;在台北读书的每一天他都想念着这里的一切,其中更包含对他异姓妹妹傅希的强烈情感。

 十八岁的他一见到十岁的傅希就知道自己逃不掉了,要在大学的每一年各一个女朋友的宏愿在他们四目交接时完全破灭。那一刻,关强隐隐感觉到自己将一辈子沉溺在那双灵活聪颖的眸子中无法自拔,而那双走他魂魄的眼睛甚至带着明显的排拒和不友善。

 很难形容当他得知小女孩将成为他妹妹时的那种感受…喜悦跟尴尬错,理智跟情感挣扎。当时他是就要参加大学联考的高三学生;而对方不过是小学四年级的小丫头,留着两条辫子,看见他就吐舌头扮鬼脸。他无法相信自己竟让这样一个小可爱给掳获了,真是太不可思议了!就像神话一样。

 大学二年级,当所有靠近他的女同学都无法引起他的兴趣时,关强终于无奈地接受了那个传奇、诡异、神话般的事实,对自己承认爱上了傅希

 他爱她很久了,而且爱得很深;但因为她还小,不能对她表白,所以爱得很苦。然后丁漠出现了,傅希只见他一面就上他了,既兴奋又羞怯地对她的“哥哥”说她爱上了那个丁大哥,说他是她的梦中情人,这辈子非他不嫁。

 世界彷佛在他脚下崩塌了,有整整一个月的时间关强不知道自己待在学校干什么;课不想上,试不想考,有几门课几乎被死当,颓废的外表及精神状态令所有的同学都不皱起眉头。

 这样的情形一直持续到傅希写信来向他诉苦,说丁漠根本只把她当妹妹看,对她似乎没有什么男女之情,关强这才又有了一线生机。他以为傅希还年少,只要给她时间,她终会明白什么是爱,谁才是真正爱她的人。

 到今天,时间一年年过去,她并没有醒,依然坚决地试图吸引丁漠,口口声声说爱他。

 必强越来越觉得自己赌输了。若是她对丁漠的爱是真的话,他等十年、二十年也是枉然;既是如此,是不是到了该割舍的时候?

 说来容易,但真能割舍吗?

 这些年来傅希对他已有很深的依赖感,遇到不能解决的事总会求救于他;他享受着那种被依赖的感觉,凡事都替她打理好,却始终严守兄妹间的本份,不敢越雷池一步;只因他珍惜他们之间如清般自然的情感,深怕稍不留意便要失去它。

 叫他怎么放得下她?

 她天真、迷糊,一点也不会照顾自己,如果他真出国去修博士学位,岂不是夜都要惦记着她是否安好,快不快乐?唉!老天爷为什么要跟他开这么大的一个玩笑,让他无视于周围众多女的示好,却偏偏爱上一个恋别人的女子?

 必强认真地考虑未来,虽然他并不是非得出国深造…但…想忘记她是那么困难;若非隔着千重山万重水,他担心自己薄弱的意志力一定无法支撑太久。

 他心情凝重地思索着,没听见后头有人靠近,直到一双手勒上他的脖子,背上忽然多了一个人的重量,关强才回过神来。

 “你不是说要陪我练功吗?怎么在外头耗这么久都不进来?”傅希攀住在他背上抱怨。

 必强抓住她的手以防她摔下去。

 “刚吃过饭,总得休息一下啊!”他微笑。

 “休息够了吗?能不能开始了?傅希没有下来的意思。

 “你得先下来我才能走路啊!否则怎么进屋里去?”

 “我要你背我嘛!我们好久没有玩骑马打仗的游戏了。

 “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他说,苦涩的笑容被夜掩盖。

 “我就是要你背!”她赖在他背上,把头埋在他颈子旁说。

 她在折磨他。

 必强的心好痛,痛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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