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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八卦身的绝境

 暗房里弥漫着刺鼻的葯水味,红色的灯光下,庄达祥的脸色依然苍白的可以。

 他正坐在被自己撕得粉碎的一堆废纸堆中。这些,都是他跟仲卿四年来点滴的回忆留影。

 而这些点滴,都已经变成碎屑、泡影。他以为,仲卿的离去只是暂时,都在一起这么久,他也不过被仲卿抓到这么一次出轨…而且仲卿难道不明白吗?他爱的绝对只有她。

 她该明白呀,她应该要明白!

 男人天生的劣,是的,这是天生的。只是他倒霉,很不巧的被发现了。

 庄达祥深蒂固地认为体的出轨根本不算什么,重要的是心呀,他的心早就给了他的小卿卿,他在外面的任何一个女人,包括尤芳美,不过是各取所需。

 仲卿只发现了尤芳美,就已经演变至此,万一她又发现了长久以来其实他庄达祥,台面下多的是其他的女人…恐怕仲卿不只是要分手而已,而是会马上死在他面前吧…

 好吧,想到仲卿脸上会有的眼泪,庄达祥开始感到有点愧疚了。他做过的这些事,的确是对她不公平。

 但是卿卿怎么这样报复他?用一个计程车司机?怎么可以呀?

 就算要…也要找一个比他庄达祥各方面都还要强的男子呀!计程车司机?这是故意要给他难看的吗?

 他以为,卿卿只是刚分手难免生气说气话,恰巧的把手机遗落在计程车上这样的理由,他是相信的,因为他认为卿卿不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忘了他、不爱他了。即使话锋相对、酸言酸语讽刺,也不过是吃醋。

 他其实一直都相信卿卿只是不小心忘了手机在人家车上。什么事情都没有。

 庄达祥从这一堆废纸中爬起来,无力的靠到水槽边,手臂瘫软地拿起夹子,就着红色的灯光,他盯着刚刚开始在葯水中显像的几张照片。

 他最爱最爱的女人,可爱美丽的小卿卿…逐渐在相纸中显出影像的她,表情虽然看起来有点不悦,但是,依然不减风采。身段比以往更加苗条、脸色看得出有点差,然而淡淡的妆粉还是掩饰不了她的天生丽质。

 然而这些照片却像是连续剧似的,重演了那天他在对街望见的一切。

 有个高大的、算是长的不错的男子,轻轻地挽着他心爱的女人小小粉肩,走出一家餐厅。

 然后他走进了一步黄的计程车,打开车门示意要他的小卿卿上车。那个男人,则是进了驾驶座。

 就是那个计程车司机吧?他现在一张张瞟过手下这些照片,兴起了当晚看到这一幕的讶异跟愤怒。

 只是现在他是愤怒居多。

 孙仲卿!你这样辜负我?

 这些天来,他努力的压抑住情绪,试着忘记这卷顺手拍下的底片真的存在,只是回到暗房,看到这些照片,他还是忍不住。

 “你脸很臭喔。”

 暗房的门被悄悄的推开一个,庄达祥的愤怒情绪高涨到无心留意,一转头,是尤芳美。

 “你来这里做什么?”他劈头就是这一句话。

 “没做什么,关心你呀,”尤芳美轻巧的从门闪身进入暗房“你这几天好像心情很差,我想问也不会问出结果,干脆直接来看看。”

 她睨了一眼地上的碎纸屑,又瞥见了水槽中的照片。

 原来如此。你好个庄达祥。你睡我的、睡我的人,却因为别的女人给我脸色看?

 “关心我?哼…”庄达祥冷笑一声“我看,你是疑心病作祟吧?”

 他用夹子缓缓的捞动相纸,让化学作用的反应更加显眼,一边说中尤芳美的心事。

 “我没有权力这么做吗?而你又有什么权力拒绝我的‘关心’?”她上前一步,蹲下来,捧起了那堆纸屑,然后站起身。

 “这些呀,不过就是垃圾,你如果想要处理掉,我可以代劳,”她笑得威胁“反正我们是同阵线的嘛。除了我,大概也没有人可以这样帮你擦股了。”

 “代劳?擦股?”他停下手边的动作,慢慢的转向尤芳美。“这是我的事情,你不必太婆,还有,我有要你帮我擦过什么股吗?”

 “唷,庄先生你真是贵人多忘事。那天是谁的家当被丢到街上,还要我去接收的?”

 接收家当,还要接收男人?我尤芳美还真是好事作尽。我尤芳美可不是清道夫呀!捡人家不要的垃圾!

 她凑近他,轻轻地抓起他的衣领:“好像…是你庄达祥打电话给我的?”她又一把推开他,依然脸笑意“从那天起,你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当然,我的事情你也不了干系。”

 他静默不语,事实上,他的确是无处可去。

 但是他并不愿意、也从来没想过,尤芳美那样的偷香之所,会有机会变成他唯一可以窝藏、茧居的地方。

 这女人不过是个…可以临时找寻刺的地方罢了!

 “随你怎么想吧。”他故意显出比方才更加强烈的不悦“我是真的要工作了,还有,我不喜欢外人进入我的暗房。你最好记得这一点。”

 尤芳美看着他不愿意直视自己,还说出这样绝决的话,心下光火,却纯的掩藏起来。

 “我的生活也不喜欢‘外人’介入呀,庄先生,”她字字清晰的宣告着“但是你却这样双重标准的强行直入我的生活。请问,难道我可以请你离开吗?”

 当庄达祥因为这席话终于转过头来,看着她,面无表情的。

 “如果你真要这么想,我可以马上离开你的生活,尤小姐。”

 尤芳美甩给他一个大响的耳光。

 “你最好搞清楚状况,今天是我收留你这被女人抛弃的狗,不是我来求着你黏在我的生活中!”

 她依然面带微笑,捏捏自己有点刺痛的手,眼睛直直的看进庄达祥“你还想说走就走?做人不要这么自私呀,庄先生,你已经淌了我浑水,别想这样拍拍股就走。”

 她说话的速度变快了,再也憋不住的火气透在字字句句中:“还有,孙仲卿可以进来这间暗房,凭什么我就不能?”

 一听到仲卿的名字自尤芳美口中出现,因为被甩了一个耳光而有点晕眩的庄达祥出现了歇斯底里的吼叫,他用力的把手里的夹子扔到地上。

 “不要在我面前提到这个货的名字!我警告你!我警告你!”

 他不打女人,即使目前的景况让他很想把尤芳美抓起来痛揍,但是这点修养还是让他压抑住冲动。所以他只是吼叫、然后握紧拳头。

 尤芳美的确是被这样的庄达祥吓了一大跳。她从没看过他如此。她因为惊吓,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我警告你、也算是拜托你吧!以后不要在我面前提起这个人尽可夫的货!一个字都不许提!不然我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说完这些话,庄达祥像是突然了气的皮球,颓然无力的把手撑在水槽边,眼神被照片中的佳人住,没了精神。

 “芳美…”他语气放柔了,但是依然面无表情、也不看她“请你离开吧,我需要安静些,让我把工作做完…算我求你吧。”

 他闭上了眼睛,尤芳美有个他似乎就要掉眼泪的错觉。

 她的心揪成一团,凄苦的感觉到,怎么?自己的付出难道不够多?她就比不过孙仲卿那个小孩子气、空有外表、惺惺作态的女人吗?

 “请你离开好吗…”达祥再一次的要求,眉头深锁、双眼依然紧闭。

 轻轻地带上门离开的尤芳美,在踏出工作室后再也没有办法遏止自己的眼泪,掩面无声地痛哭。

 自从达祥与孙仲卿分手后,这些日子以来,她不是不知道他常常闪神的眼睛里会有着谁的幻影、她不是不知道他的手机一直都保留着孙仲卿的电话号码、她不是不知道他还常试着联络孙仲卿…

 但是她还是抱着庆幸与捡到宝的心情接纳了他,她总是对自己说,终于得到他了,他们再也不必偷偷摸摸、像是见不得光。

 她以为,他们终于可以是一对正大光明的恋人了。

 然而,虽然一起过生活、同共枕,达祥与她有着亲密行为的次数却更比以前少的可怜。

 有好几次她特地精心去挑选了更加引人遐思的情趣内衣,比以往更加用心的营造情的气氛,达祥总像是离了灵魂,冷眼的看着宛如小丑的自己正在与他造爱。

 连第之间的亲昵,她都有一种被的感受,仿佛达祥把身体底下的女人当作是别人,因为他一反常态的关上了灯。而在适应了的黑暗中,她看见了他总是…闭上眼睛、不发一语。

 连最后高兴起的那一瞬间,达祥都只是冷冷的抖着身体,然后翻身离开。连片刻的事后温存都吝于给予。

 怎么在这终于大家都自由了的时节,她觉得自己像是个最不堪、受害最深的小丑?

 她尤芳美在商场上是个不可一世并且算是上等之姿的杂志编辑、女强人哪,哪个男人不想一亲芳泽、掌握住她好足沙猪心态里想要控制女霸主的虚荣心?

 偏偏她只爱庄达样!这家伙还是她捡别人丢出来不要的!却得到相反的待遇。

 孙仲卿呀,你到底是哪里好?你如果真的这么不可一世,怎会遏止不了自己的男人到处偷腥?是因为你孙仲卿的形象修饰的太过完美的关系吧?所以达祥被蒙骗、进而恋恋不舍。

 因为爱着庄达祥,尤芳美对仲卿的不就更加的深沉,就要转成了厌恶、以及恨!如果孙仲卿有了重大的瑕疵,也许达祥就会死了心。

 是的,一定是如此的。

 尤芳美擦干了眼泪,重新燃起了希望及战火。与其与心爱的男人对立,倒不如就与他联合起来吧!

 这样有几个好处。不但可以增加整垮孙仲卿的力量,也可以让达祥一解心中的怨恨,相对的,他将会发现,谁才是自己身边最重要、最贴近自己心里的女人。

 结果将会是:孙仲卿身败名裂、惹的一身腥臭!而她尤芳美与庄达祥就能够无忧无虑地双宿双飞。

 真是一举数得的好方法。

 她该先回家好好准备一顿达祥爱吃的晚餐吧,然后在气氛和缓中,提出她的建议。

 怀着希望的尤芳美,就这样又重新抬起了头,又打开暗房的门,提醒他回家吃晚饭。

 当今年第四个台风来临的前一天,仲卿依然还活跃在复杂的情绪里。

 必于汪景家赏识她文采的兴奋里、对未来前景充希望的期待里,还有的就是…最后一次见到方牧廉的那一天,那呼啸而去的引擎声勾起她的些微痛楚里。

 自从与汪景家一同饭局之后,都已经过了两个多礼拜,这当中都已经来过两个台风了,时序明显的在温度的起降中呼告着:就要进入秋天了。

 而当秋天来临的时候,她与汪景家正式合作的大日子就要到来,但是那一两个月后与汪景家首度合作的新书发表会所该有的亢奋,并没有将她内心里的矛盾的更低一些。

 除了矛盾外,就是“想念”

 为什么方牧廉的那点带她去看旋转木马的心意,以及接着的汽车离去声响,会让她夜夜梦回?甚至在与汪景家的电话往来中,她还偷偷的期待着他能提起一点点关于他那位好兄弟的些许踪迹?为什么?

 偏偏次次落空啊,汪景家总是正经八百的与她谈着各家出版社的状况,即使他是个很幽默的人,谈论正事也不会令人乏味,但是他所说的每一句话却都没有砸中仲卿的处。

 而那个处是…

 一想到方牧廉,仲卿用力摇头的次数就会越来越频繁了。

 “要当个好作家,除了本身的功力以外,当然也要有好的经纪人牵引你。”

 “是呀是呀,尤其是需要像汪先生你这样的优秀经纪人呢。”仲卿倚着午后的落地窗,看着窗外已经开始刮起了台风来临前的强烈阵风,语带酸溜的抓着电话跟另一边的汪景家开起玩笑。

 态度上她开了汪景家的玩笑,然而事实上在仲卿的心目中,汪景家的确是不可多得的好家伙。

 “你真是折煞我了啊,还有,我不是说过很多次,叫我Sam可以了啦。”

 “我不习惯…抱歉…Sam…”仲卿摸摸脸颊,颇为饶舌的称呼他一声。

 “哈哈,有什么好抱歉的,你太客气啰。”他的笑声朗:“对了,刚刚提到出版的事情,除了我说的那些要件之外,最重要的就是出版社了。”

 “我之前的出版社是‘至理’…”

 天啊,一提到“至理”仲卿马上就想到林诸投那个猪公,接下来全身的肌肤都会浮起寒

 所幸她整个人不是签下了约绑给“至理”要不然她接下来的日子不就难过了?虽然“至理”的老板洪在东一直哀哀的采低姿态道歉,希望可以挽回仲卿的态度,但是无论如何,她孙仲卿是铁了心不跟“至理”合作了,除非那个林诸投两腿一伸下地狱去。

 “你孙仲卿跟‘至理’的纠纷在出版界可是人尽皆知呀,那劲爆的新闻可是不亚于‘四宝’出版社的赖帐风波呢。”汪景家一提起这件事情就笑得更大声了。

 “那可不同呢,”仲卿鼻腔轻哼一声“我跟‘至理’的事情可不是钱就可以解决的。”

 “但是起码你还能够拥有完全的掌控权不是吗?”汪景家清清喉咙,一提到“四宝”他就会狂笑到喉咙发

 “洪老板算是很温和不耍诈的人,他还能够保障你最基本的权益,比如版税。但是‘四宝’那边的那两位小姐呀…可真是被‘四宝’的那些猪头剥削到连骨头都没了。”

 “这我知道…唉。我的确是幸运那么一点点…”

 仲卿也认识“四宝”的那两位作家跟美编。胡玫瑰身兼“四宝”的文编,而且更是个享誉的笔风犀利女作家,周爱波更是个尽责的资深美编,每次要见到她们两位都必须要趁着她们的空档才可能成行。

 复一的精神及劳力榨下,胡玫瑰的身体益孱弱,而周爱波更是因为工作量过大引发了肝病。

 而此时“四宝”出版社却硬是赖了十几万的帐款让她们这两个小女人喝西北风。

 “以现在的状况来说,她们跟‘四宝’对簿公堂是确定的事情了。”

 汪景家语气沉了些。跟出版社打官司是一场硬仗,需要更大的时间跟精神,因为搜证并不容易。加上胡玫瑰跟周爱波是孤单奋战的两人组“四宝”背后即使没有大金主,好歹也是“法人”的身份跟立场。这场仗,一开始就不公平。

 “那也太辛苦了,拿不到钱还要花钱打官司,她们的生活也不好过…”仲卿一想起上次见到胡玫瑰时,她那虚弱的脸色当中却仍有着不认输的气魄。

 “四宝那些家伙不出面解决,就准备接我存证信函呀,现在还要反过来诬赖我跟爱波欠款,不告他们还有什么天理呀!”胡玫瑰说这话的时候像是拿着大刀的关将军,气势发。

 那时候的周爱波已经因为肝病爆发而住院了,所幸胡玫瑰手上还有几篇稿子赶完了,交给了汪景家打理、找几家好出版社发扬这些作品,让两个好朋友勉强日子还撑的下去。

 “所以你现在也算是胡玫瑰的经纪人了吧?”她替胡玫瑰跟周爱波感到些微的庆幸。

 “也不是这么说,现在是她最困难的时候,我算是义务帮忙,等到状况稳定后,以胡玫瑰的人脉、出版经验跟实力,她要走上经纪人这条路子也不坏。”汪景家又笑了“她当经纪人也许会比我更强悍、更适合呢!”

 “像我就不行。”仲卿对自己吐吐舌头。

 “你呀?现在不必想太多,你先乖乖的榨自己的创作力吧,你这人是不能分心的,一旦分了心去搞别的,可就什么都写不出来了。”

 “我现在就快写不出东西了…”仲卿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微微的摇一下头。

 “每个创作的人都会有瓶颈的,都会过去的。”汪景家温言安慰。

 瓶颈…“人马座”也经历过瓶颈吧?他是怎么渡过的?现在的他又开始拾笔如行云水了吗?

 “你现在遇到的瓶颈是哪方面的?阅读的不广?深度不够?身体不舒服?还是只是…情绪不佳?”汪景家故意顿了顿最后一个原因,让仲卿的处被搔了那么一下。

 “都有吧…”她的确是被敲到了一个点,却只是含混的带过。“每个作家都会经历过这样的过程吧,写不出什么好东西来就只好先休息,像‘人马座’那样…”

 “但是你所经历的不见得是其他作家会遇到的状况吧?”汪景家打着坏坏的主意,当天饭局结束他送徐宁华回家后,过没多久方牧廉带着一些酒跟小菜到他的住处,想当然他没有理由放过方牧廉。

 结果就是,汪景家从头彻尾的亏了方牧廉一顿。

 自向萍之后,他第一次见到好兄弟为了一个女人心烦意。而这个女人跟向萍一样的有着惊人的美貌,并且也文采洋溢,然而却少了向萍的那些深冗心机。

 “每个人经历的过程当然会不一样啊…”仲卿发现了汪景家话里的企图跟暗示。不会吧?他知道了什么?后来她意识到这两个人本来就是无话不谈的哥儿们,难不成…

 “你话中有话。”仲卿直接了当的摊开。

 “若非你心中有话,怎会认为我话中有话呢?”汪景家跟她大玩起文字游戏来了。

 “别跟我这样忽前忽后的,我没什么脑子了呀,你欺负我现在没什么逻辑能力喔?”仲卿开始了哀兵政策。

 “是是是…”汪景家笑着回答,这两个人啊,都坚持过头又死要面子。“如果真没有什么心思写东西,就出去走走,或试看看你喜欢的书吧,或是…找人出来聊天啰。”

 “晚一点如果风雨不大,我会出去走走吧…”仲卿望着窗外的台风雨,面无表情。

 “别在台风天出去喔,太危险了。”汪景家提醒她。

 傍晚的时候,仲卿还是穿起了简便的牛仔跟上衣、披上薄薄的风衣、戴上了帽子,虽然不足以阻挡大风大雨,但总比撑伞好多了。

 台风天撑伞是没有用的,反而更麻烦。而已经在兴风作的烦心绪,就算把她关在屋子里也没法平息。

 在街上闲逛,她不由自主的看着街上往来的计程车,台风天还是有许多的人出来跑车,只为了多抓点赚钱的机会。

 他…也是吗?现在他会是在哪里呢?

 她又重重的晃了一下头,此时手机响起,来电显示是汪景家,下午才刚通过电话啊,怎么又打来,他傍晚跟出版商有约,怎么会有空打给她?她闪进了一家书店的骑楼下,接起电话。

 “你在哪里?”汪景家一劈头就是急躁的声音。

 “我?我在外面啊,正想去逛逛书店呢。”

 “啊?你在书店?你快回家,快回家!”汪景家像是被狗咬了似的,怎么了?

 “我才刚出来呀,风雨还不大,你不要担心啦。”她一边讲着电话一边进入书店。

 书店的店员正在将杂志上架,看来是刚到的新一期杂志。

 “不是,总之你先回家,回到家打电话给我。”汪景家不断的催促仲卿回家,越是这样,仲卿越要问出一个理由。

 “干嘛啦,有话现在说啊,你装什么神秘…”话没说完,仲卿就撇见了店员正在上架的杂志上竟然有着让她脑充血的耸动标题。

 “新生代美女作家孙仲卿,口味特殊,情郎竟是计程车司机?”

 什么?!仲卿被这样的标题,还有那清楚不过的封面照片吓的说不出一句话来,电话另一边的汪景家依然紧张的叫她快回家。

 “仲卿!你还在吗?喂?”听见仲卿话说到一半就没了下文,汪景家心里大叫不妙。

 “我…那是什么…那是什么?”仲卿声音虚弱,她受到相当大的惊吓。

 杂志上的封面照片的确是就是她自己,打扮则是跟汪景家一同饭局那天的衣着,那套红色洋装!有个男人搀扶她正要进入计程车前座。那个男人即使看不出长相…她还是认得出那轮廓!就是方牧廉!

 怎么会有这种照片?她被跟踪?仲卿马上挂掉电话、关了机,急急的冲上前,抓起杂志,用力的撕开包裹的胶套。

 “小姐,这书不能拆啊。”店员转过身来制止她,她依然翻开了杂志,不理会店员。

 “那我买!”她大吼一声。

 在店员及其他店内客人的注视下,仲卿抖着手阅读杂志的内容。不到三十秒,仲卿苍白着嘴掏出钱胡乱的付了帐,在书店内一些已经发现她是谁的陌生人耳语中,拉下帽缘狼狈的离开书店。

 街道上的风雨比刚才大了许多,仲卿抓着今天刚出炉的最新一期《机会杂志》失神的站在街边淋着雨,却是一滴眼泪也不出来了,天塌了也好,与其被这样恶搞,她宁愿这样被突来的雷电劈死在路边。

 杂志的主编辑是尤芳美。

 尤芳美…我孙仲卿哪里对不起你?最爱的男人也给你了还不够吗…你为什么还要这样欺负人?

 杂志里用着耸动及暧昧的文字描述当天晚上孙仲卿与计程车司机的动作,还加上了这个男人扶着她肩膀的照片、上车、离去…把她孙仲卿讲的像是个感情失败后,因为大受打击于是变得不挑剔,连计程车司机也好的女人。为了加强效果,《机会杂志》还把男主角的脸给马赛克。

 她发起抖来。不是因为全身漉漉,也不是因为更加强大的风雨,而是因为恐惧。

 她被怨恨、被盯梢、被算计,而且这样的对手还是她已经断绝关系的男人跟女人。这些照片想来也不是尤芳美拍的;她想起了达祥之前的怨怼…是了,应该就是他拍的,真没想到…四年多的感情就算是她以成全的方式退出了,还是要落得这样的报复…

 都成全你们了…还不足吗?到底要我怎样呢…仲卿的恐惧之中带着的心寒,过大的打击却是让她哭不出来。

 心都要死了,就不会有眼泪了。

 她靠在滑的行道树上,凉的帽子让她的头好痛。

 “走!上车!”突然有人抓住她的肩膀,用力的拽着她,要把她拖走。

 “啊…是你…”仲卿抬起了眼睛看见是那个八卦马赛克男主角,又是一阵惊吓。

 “小汪打电话给我了,说你不开机接电话把大家都急死了,结果你竟站在这里淋雨。”方牧廉的头发因为大雨强风变的杂乱,一脸的着急。

 “上车去!”

 “不要不要!”她发了疯的要挣脱方牧廉的手“都是你害的!你不要再接近我!宾开,你滚开!”

 方牧廉抓下她用力砸打自己的《机会杂志》一把夹进口袋,一句话也不说,就抱起了她,也不理会她的尖叫跟挣扎,往车子走去。

 “你放开我!”她被丢进前座时还是不断的尖叫,惹的路人开始注意。

 “如果你还想继续尖叫,惹来别的八卦翻不了身,你就继续叫。”方牧廉用力的捶了一下车顶,俯身说完就用力的关上车门。

 仲卿恨的看着钻进驾驶座的方牧廉,的确,现在的她可真是跟八卦特别有缘;一个主角不是方牧廉的饭局都会惹出这样的天马行空故事,更别说方才她被抱上车、还歇斯底里的画面。

 “杂志还我。”她咬着牙说。

 方牧廉看了看这活像个刚从水里捞起来的女人,哼了一声,踩下油门。

 “我说:把杂志还我。”仲卿见方牧廉不理会她,又鼻音浓重的说了一次。

 “等你下车我再还你。”

 仲卿瞪视着方牧廉一脸严肃的模样,便不再说话。她很清楚他如果说不给她就是不会给她,除非达到他的目的。

 绕了几段路后,仲卿的脑子也绕过了许多事情:他要带自己去哪?为何一直绕来绕去?这部车子不是计程车,而是不错的日本房车。她要怎么摆这些恼人的八卦?方牧廉开了暖气,由于仲卿的身上漉漉的,让车子起了雾。

 “我先带你去我那里,小汪跟你的好朋友都在那里等你。”他注意着后视镜,看有没有人跟踪。

 当汪景家着急的打电话给他后,他就冲出家里,疯狂的在街上找寻她。仲卿没有车子可以开、只是在书店附近逛,更别说在这样天气恶劣的时候,也不会有几个人在街上晃,他很轻易地就可以找到她。

 “为什么不送我回家?”仲卿狐疑着。

 “你都已经被盯了,你想你现在还可以回家吗?”方牧廉停了红灯,转身到后座掏出一盒面纸递给仲卿“小汪是你公开的经纪人了,他也会被盯,而你的好朋友…那位徐小姐,我们猜那些挖你八卦的人也会猜到你会去那里,所以你也不可以过去,你放心,小汪会带徐小姐过来。”

 “你怎么知道这些人不会知道你住哪?”仲卿想想他说的话没错,但是方牧廉是八卦主角啊,尤芳美他们会找不到他吗?

 “他们怎么会想到一个计程车司机不只一间房子?”他笑了,一副很贼的样子。

 “我也没想到你会不只一间房子,或是不只一部车子。”好个狡兔三窟啊。

 “你没想到的事情可多着呢。”他说完后就眨了一下眼睛,往内湖的方向奔去。

 仲卿安了一点心后,鼻子一酸就打了一个嚏,车子内很温暖,但是车子外的世界却让她的心像是跌到冰窖里,一个不小心,当她掉下了一滴眼泪,却水成河了。

 “想哭就哭吧。”方牧廉伸出大手下仲卿的帽子,丢到后座“这种八卦的事情你要看开,当你成名了之后这种空来风的事情会多不胜数。”

 “但是…制造八卦的人却是我认识的人…而且还曾经是我很信任的人…换做是你,也做不到释怀吧?”她抓起面纸,抹抹眼泪跟答答的头发。

 “嗯…的确是出乎人意料之外…”方牧廉想起了被向萍背叛的过去,那时他并不会比现在的仲卿好过,只是,他哭不出来罢了。

 仲卿开始咕噜咕噜的对着方牧廉说了一大串,还骂着都是他不好,没事跟去饭局干什么,说完又混了一堆鼻涕跟眼泪在面纸里,发完后仲卿终于是大呼了一口气。

 “真抱歉…又脏了你一部车子。”仲卿噎噎的真心抱歉。

 “傻瓜,有什么好在意的?”他皱起眉头“只是变了而已,怎样也比你吐出来的东西好。”

 “就算我又吐在你车上你也要原谅我。因为这次是被你害的。”

 “呃…但是我一点好处都没有啊,他们把我马赛克了,根本没有人知道我是谁,”他叹了一口气。“好歹也让我出名一下啊,最好还附上我的电话号码,让人可以叫我的车,这样我的生意可能会好一点。”

 “去,你真是够了…”仲卿啐了一口。

 “唷?会骂人了?不错嘛,你恢复的很快。”他笑呵呵的,宛如这件八卦根本就没什么大不了。

 望着窗外蒙蒙的景,已经到大直了,这一路过来仲卿的确是平静不少,也许是因为方牧廉可以让她发一下不的情绪。又也许是因为方牧廉也是八卦主角之一,而他现在就在自己的身边。是的,她认为这一场战争将不会打的寂寞无助。

 这跟当初她要独承受达祥的背叛比起来真的是好多了。

 独自承受?一想到这,仲卿恍然的想起来跟方牧廉初遇的那晚…他不就也像现在这样陪在她身边?

 她突然笑了出来。

 “刚刚会骂人,现在又笑了,啧…你真的是打不死的蟑螂喔。”他一脸讶异的看者她,真的,美女还是笑起来比较好看。

 “没事,我只是想到第一次遇到你的事情而已。”仲卿有点不好意思,因为想起了什么,心里起了波动。

 第一次的相遇…方牧廉一听到仲卿这么说就沉默了,只是微笑着继续开车,没再搭腔。

 她在想的“第一次”应该是她醉得半死吐在他计程车上的那次吧。但是,美丽的女作家啊,我却不是在那一天第一次见到你…

 看着方牧廉微笑的模样,仲卿的身体便发热了,应该是淋雨淋过头让她快要发烧了。她想。

 一踏进方牧廉的住处,仲卿在进入这个高级社区的震慑就变得更加强烈,这些家具都应该是名家设计的,灯光都是柔和的光线,而不是冰冷的光灯。这是非常简单、却有着品味的房子。

 这是一个计程车司机的家?她还以为方牧廉的家里一定是到处散布着脏的鞋袜、衣服,桌上还有吃完的泡面保力龙碗,电视一转开一定都是锁码频道。

 “卿卿你还好吧?”正坐在深蓝色沙发上跟汪景家一起低语的宁华。一见到仲卿进门就上前拥抱她。

 “那对狗男女真是太该死了,竟然做出这种事情…唉啊,你全身都答答的!你淋雨了?!”宁华紧张的看着她“赶紧去把自己擦干!”

 “我没事,等一下就干了。”事实上她已经开始觉得身体越来越热了,却发着抖。

 “什么没事?你的脸色苍白啊。”宁华转身对汪景家喊着:“你还坐在那里干什么?快去倒杯热水来啊!”方牧廉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找出浴巾跟衣服,到仲卿的手上,带着她到浴室去。

 “向左边转是热水,架上有洗发跟沐浴,这是浴巾…还有,你如果不嫌弃这是男人的衣服就先换上吧。”

 方牧廉仔细地说明,仲卿只想快点洗个热水澡,因为她实在是冷极了,所以频频的点头。

 站在莲蓬头送出的热水底下,她脑子清楚一点了,便开始思索着该如何对付尤芳美跟达祥的事情。

 接下来的日子里必定会有许多狗仔会来挖掘她的生活隐私,这些狗仔比以往那些騒扰她的变态还可怕,这些变态要做到让她孙仲卿身败名裂不是那么的容易,但是…尤芳美这样的恶意编辑却能引起更大的话题好毁了她。

 为什么呢,达祥…好聚好散是我最大的让步了,为什么要我?

 在男沐浴的香气下,她抱紧了自己的双臂,还是忍不住因为巨大的悲伤开始无力的哭泣。

 看着仲卿肿着双眼、穿着松垮的男衣物走出浴室,宁华感到万分的心疼。她身体已经够孱弱了,庄达祥怎么还忍心这样折磨自己爱过的女人?还有那个尤芳美,真是有够烂啊,抢了人家男人还卖乖…

 宁华已经气呼呼的对汪景家唠叨一个晚上了,看到好朋友这样的楚楚可怜,宁华好不容易平静点的火气又上来了。

 看到宁华好像又要继续骂着这件事情,汪景家偷偷的对宁华使一个眼色,表示现在说这些不是时候。

 “喝点酒吧。”汪景家推了杯子到仲卿面前“这样身子会暖一点。”

 “我不要喝酒…”仲卿觉得有点昏沉,她不想因为不胜酒力又要痛苦的吐上一回。

 “喝一点点就好,不是要你大口灌。”方牧廉也已经换上了轻便的家居服,白色的T恤跟运动长把他衬托的更年轻。他把杯子拿到仲鲫的面前,晃了晃“这是威士忌,可不是狂饮的啤酒喔。”

 “我只是不想又把你漂亮的家脏。”仲卿还是摇摇头。

 “卿卿,喝一点点不会吐的,只是让你身体暖一点。”宁华接过方牧廉手上的杯子,兜到仲卿嘴边“而且,脏就脏啊,反正方先生应该是不会介意的,对吧?”

 方牧廉苦笑点点头:“是啊是啊,如果你喝一点点威士忌还是会吐,我也只好认了。”

 喝下一小口威士忌后,仲卿果然是觉得舒服多了,她昏昏沉沉的想着,威士忌还好喝的嘛,以后就算想喝酒也不要喝啤酒了。

 过了没多久,方牧廉从厨房里端出了一锅拉面,让没有吃晚餐的仲卿先填肚子。

 坐在沙发上,仲卿慢慢的一口一口吃着拉面,虽然没有什么胃口,她还是觉得很好吃。在台风来临的前夕,门外风雨加,还有那要置她于绝路的的陷阱虎视眈眈,让她对于身边三个人的照顾特别感到窝心,吃着吃着,又掉下一滴眼泪在碗里。

 “这样面会太咸了,就不好吃了。”方牧廉出了一张面纸擦着她的脸颊。

 “嗯…谢谢…”她又落下一颗更大的泪珠。

 宁华在一旁看在眼里,对方牧廉的印象开始改观。事实上当汪景家对自己开始殷勤的接触之后,她便慢慢的从他那里知道一些些关于方收廉的事情。

 比如向萍这个脸皮厚、又跋扈的女人跟方牧廉的些微故事。

 而当她今天问起汪景家为什么方牧廉这样一个小小的计程车司机竟然有这样的房子,他却是一副神秘的模样,只说总之方牧廉赚的钱不少,但是绝对干净。

 宁华看着吃完了晚饭,加上之前喝了一点暖身的酒而在沙发上入睡的仲卿,她开始担心仲卿这几天该如何是好。狗仔一定追得紧,她自己的住处也一定会被庄达祥这烂男人盯上,是的,卿卿真的是无处可去了,所以商量到最后宁华还是只能让她留在方牧廉的住处,让他照顾。

 “这样真的好吗?我…我还是把她接到我住的地方吧?”宁华坐在汪景家车子的前座,越想越担心,这两个人之前不和的事情让她耿耿于怀。

 “如果你也信任我的人品,那么,你有没有信心也相信我好兄弟的人品?”汪景家发动了车子,看着不放心的宁华。

 看着汪景家诚恳的眼睛,还有这些日子相处的氛围跟对他的认识,宁华对当下的气氛感到紧张。

 “就算你汪景家真是蓄意要拐骗我,我也认了。”

 “是喔,那我告诉你…”汪景家靠了上来,吻了她紧张的嘴一下“我第一次见到你我就认了,怎么办?”

 “那就…”宁华红着脸对这突然的吻感到错愕,不等她想出该怎么回答汪景家的问题,她就沦陷在汪景家的怀抱里了。

 在台风夜里。他们的恋情在大雨滂沱中揭开了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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