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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快六点了。”耿霁看看手表,站起身伸展一下四肢…

 清晨的医院一角,很静,空气中只有低而规律的机械运作声,还有淡淡的消毒水气味飘散在这仿佛静止的空间里。

 “啪”的一声,手术室门口的指示灯熄灭,打断了刚刚的恒定,唐宇星和耿家人几乎是同时察觉那一声细微的动,所有人一站起来,手术室的门便开了,身着绿色手术服的执刀医师率先走了出来。

 “医师,请问我妹妹的手术顺利吗?”耿霁立刻上前探问,众人也关切地围在他身后。

 “手术算是成功,我评估存活率大约有百分之七十。”医生拉下口罩。

 “刚刚的开颅手术,已经把脑部CT片子上病患右脑可见的血块都取出来了,目前看起来没有继续出血的情形,接下来的三个星期是关键,需要密切观察她的恢复状况。”

 “医师,那请问,我女儿醒来的机率大吗?”不晓得该怎么解读医生的话,耿母单刀直入地问。

 “抱歉,耿太太,这个问题我也无法肯定地回答你。”医生无奈地看了他们一眼,似乎早已被问过这个难以回答的问题千百遍。“人脑是人身上最密的器官,我们现在对它的了解还有限。我只能说,她直到手术前瞳孔都没有放大,是非常值得庆幸的现象;我们已经尽力做了最佳的急救处置,接下来我们会密切观察她意识恢复的状况,希望一切能够顺利。”

 “医师,谢谢你,辛苦了。”耿父向医生鞠躬致意,握住子的手安抚轻拍。

 “不会。这是我们应该做的。”医生推了下银边眼镜,微笑致意后便提步离去。

 耿家父母被护理人员带着去补办一些入院的手续,手术室前只留下耿霁陪着行李都还带在身边的唐宇星。

 “累了吧?”耿霁看向好友以及放在长椅旁的行李箱,他也真是折腾了一夜。

 “忍耐一下坐我的车吧,我先载你到饭店checkin,今天的行程不赶,早上梳洗休息一下,下午我们再去客户那边。”

 “好。”他这次没拒绝好友的好意,实在是这二十四小时来他身心的疲倦已经累积到了一个极限。“你等我一下。”

 唐宇星向耿霁微一点头,便向前追上已经走远一段距离的那位执刀医生。

 “医师,麻烦请留步。”

 “还有什么问题吗?”

 “请问,还有没有什么是我们可以为她做的?”他不想只是听天由命。

 看起来像是个痴情的男朋友呢。医生微笑,一边把双手进白袍的口袋内。

 “虽然不一定奏效,不过可以多跟她说说话,让她多听熟悉的人的声音。”

 就只有这样?唐宇星心下不有些失望。

 像是看穿了他的失落,医生忽然附在他耳边低声道:“其实,我个人是相信医学还存有很多无法解释的领域。只要你不会烧了病房还是仪器,再怎么奇怪的方法都可以试试看啊,只是不要说是我教的就好。”

 语毕,有着奇怪幽默感的医师挥挥手转身离去。

 接下来的一整天,唐宇星的行程非常紧凑。

 早上耿霁先载他到本来就预订入住的饭店checkin,他快速地冲了澡后,趁着精神还可以,把稍晚要去拜访的客户往来的e-mail记录与相关技术文件快速浏览了一遍,然后倒上补眠,直到中午耿霁提着便当来找他。

 两人趁吃便当时讨论客户最近一直抱怨软体开机画面会死当的问题,下午一点出发去拜访客户,跟一群工程师一起盯着上千行可能有问题的程序码一行一行侦错,直到晚上七点半所有人都累得无心再战,他和耿霁才暂时身,决定趁这个空档赶去加护病房探望晴雪。

 加护病房一天有早午晚三次会客时间,每次都只有短短半小时,唐宇星这才发现自己其实也有不输耿霁的赛车手潜质,居然让他俩赶上了晚上探病时间的最后十分钟。因为一次只容许两人进入病房,便连忙跟已在里面的耿家父母换,穿上隔离衣、戴上口罩进去探视。

 十分钟一下就过去了。他们出来后简单地跟耿母聊了一下,才知道晴雪现在的麻药还没退,人还在昏睡状态,无法重新评估昏指数,而且有点发烧和水肿,但医生说这都是正常现象。

 总之,生命迹象稳定,其它的都还需要密切观察。

 因为客户的问题还没解决,他就又开车载着耿霁回客户公司继续再战,一直到晚上十二点,所有人都不得不同意他们遇到的问题不是一个晚上能解决的,他跟耿霁才再度走出那栋好像会干人精力的恶大楼。

 好累!他从没感觉那么累过。

 走进饭店浴室内的淋浴间,唐宇星扭开莲蓬头,让热水直冲上他肌理分明的颈背界处,藉此舒缓一天的疲惫。

 在热气氤氲的小间里,忙碌了一整天的思绪终于慢慢沉淀下来,唐宇星脑中不经意浮现晚上去加护病房探病的情景。

 静静地躺在病上的小雪,因为手术的关系,一头乌黑头发被剃光,头部被白色纱布给包,又接了好几条不同仪器延伸出来的管线,呼吸器跟鼻胃管占据了她的口鼻,为她提供维持生命必须的氧气与营养;虽然没有明显的外伤,身上也接着一些管线,形形的仪器在她身后规律地运转着,仿佛这样才能使她娇小的躯体继续运作。

 麻药未退的她只是一个劲地昏睡,水肿使她原本巴掌大的小脸变得有些丰腴,长而卷的睫在眼下形成一圈弧形暗影,更衬出她脸色之苍白,原本樱红的双也黯得令人心惊,完全失了他记忆中的红润。

 他和耿霁试着和她说话,但说了几句便觉得无法继续下去;男人本来就是不善言辞的动物,尤其当对方无法回应时,自言自语就变成了一件艰巨的任务。

 多希望能赶快再听到她的声音、看见她平安无恙的笑脸。

 可是,现在他连她会不会庭醒都无把握。

 他恨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

 像是终于到了临界点,他猛地抬手扫下淋浴间角落架上的瓶瓶罐罐,将莲蓬头抓起,往墙面用力一掼,开始对着贴着瓷砖的墙壁奋力捶击。

 碰、锵、碰、锵、碰、锵…

 一拳又一拳,拳头撞击墙面的闷响,与感受到墙面冲击而与之共振的浴室拉门发出的金属相击声,回在整间浴室中。

 然后,碰撞的声响渐渐停了,只剩下淅沥沥的洒水声。

 他抱着头,颓然靠坐在淋浴间的一角,任水柱洒得他一头一脸。

 “小雪…对不起…”破碎嘶哑的男声传出。

 如果他能克制自己想早一点见到她的望,别让她代替耿霁来接他,现在这一切就不会发生了。

 他无法不这样想,即使理智知道自责也无济于事。

 又安静了一会儿,他才整理好自己的心情,起身收拾刚刚制造出的混乱,很快地冲好澡,换上浴袍离开浴室。

 他住的饭店离园区很近,也是附近少数的高楼,展望不错。他走向闪灿着窗外深夜街景的落地窗,看着这座他出生、成长、与她相遇的城市。

 即使父亲与弟弟早在弟弟北上念大学的那一年搬离这座城市,这里仍然是他心里认定的故乡。除了有太多成长的回忆,也因为,她在这里。

 太多回忆忽然涌上心头,让他既喜又悲难以招架,他决定在睡意来袭之前用工作来转移自己的思绪,他今天已经承受够多的情绪起伏了。

 他打开笔记型电脑,正要开启工作用应用程序时,房门却忽然“叩叩”

 地响起。

 这么晚了,会是谁?

 唯一可能来找他的人是耿霁,但那家伙线归线,真的有急事至少会先打通电话来,他的手机并没有未接来电,所以不可能是耿霁。

 叩叩。房门再度被敲响。

 不会是什么深夜劫匪之类的吧?现在台湾治安有这么差吗?久居美国的唐宇星忍不住用了美国思维来推断。

 他走近门上的窥孔往外探看,门外却空无一人。

 仿佛悉了他的行动,等他走回电脑前坐定,房门又被叩叩地敲了两

 声。

 “这是在搞什么!恶作剧也要有限度!”

 从不信的唐宇星,一怒之下便用力打开房门,却发现面前站了一个及肩短发、心形脸蛋、杏桃大眼、身高刚好到他锁骨的俏生生女孩——

 那是一个跟小雪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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