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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回 大郎称帝
 海漫漫,其下无底旁无边,云涛烟最深处,人传中有三神山。山上多生不死药,服之羽化为天仙。秦皇、汉武信此语,方士年年采药去。蓬莱今古但闻名,烟水茫茫无觅处。

 海漫漫,风浩浩,眼穿不见蓬莱岛。不见蓬莱不敢归,童男丱女舟中老。徐福、文成多诳诞,上元、太一虚祈祷。君看骊山顶上茂陵头,毕竟悲风吹蔓草。何况玄元圣祖五千言,不言药,不言仙,不言白升青天。

 《新乐府辞》

 却说瀛洲与蓬莱、方丈并称为海外三神山“其物禽兽皆白,而黄金银为宫阙,未至,望之如云;及到,三神山反居水下;临之,风辄引去,终莫能至。”

 古人还有更为翔实的描绘。说是渤海的东边,不知道几亿万里,有茫无涯际的沟壑,深不可测,实在就是无底的谷,名叫归墟。大地的八个方向,九州的原野的水,天河的水,没有不到里面的,可里面的水既看不出增加,也看不出减少。

 归墟里有五座神山,第一叫岱舆,第二叫员峤,第三叫方壶(也有的说叫方丈),第四叫瀛洲,第五叫蓬莱。这些山有三万里高,有三万里方圆,山顶平坦的地方有九千里。山和山的中间相隔七万里,却如同邻居。山上的亭台楼阁都是金堆玉砌,山上的飞禽走兽都是通体雪白,珍珠美玉似的树成片生长,郁郁葱葱。鲜花和果实都美味无比,吃了能长生不老。徐福所言之不死之药即此也。住在山上的人都是仙人和神人,一天到晚,在山与山之间飞来飞去、相互往来的,数也数不清。可是五座大山却是浮在水上的,下面没处生,常常随着颠簸飘移,不能固定在一个地方。

 山上的神仙很不自在,就向天帝诉说,天帝害怕五座神山向北极,沉没在大海里,失掉了神仙们居住的地方。便叫海神兼风神的禺彊,带了十五只大乌,把五座神山用头顶起来,每三只乌做一组,轮值班,六万年移一次。五座山才开始屹立不动。

 可是却有龙伯国的巨人跑来捣乱。他抬起脚来走不了几步就到了五座神山的所在,拿起钓竿一钓,接连钓起六只在那里顶山的大乌。他把他们放到一起,背到背上快步而行,回到他的国家,把乌杀了,把乌壳灼炙了些眼子,用来占卜吉凶。于是岱舆和员峤两座神山就漂流到北极,沉没在大海里了。这一场灾祸生以后,惹得住在神仙山上的神仙们,忙着分别作搬家飞行的要以巨亿计。天帝知道这回事情,非常愤怒,马上运用神力,削减龙伯国的疆土使它狭窄,缩小龙伯人的身躯使它矮小;可是尽管这样,到伏羲、神农时候,龙伯人的身高还有几十丈呢。

 传说很美,可是古往今来,真正能到瀛洲的有几人呢?李太白有诗为证:“海客谈瀛洲,烟涛微茫信难求。”武大郎机缘凑巧,痴人痴福,误打误撞,连他自己都莫名其妙地漂流到这个神奇的岛上。其实这世上哪有神山,只是茫茫太平洋上的几个荒凉的小岛而已。

 书归正传。却说这现实中的岛屿虽说是荒僻,却也不失美丽,四周环绕着湛蓝的海水,中间有连绵起伏的群山,最高的是中西部的紫枫山,其天柱子峰直云霄,号称东海第一高峰;最长的是北部终年积雪皑皑的白象山,逶迤连绵,一直延伸到北海深处;最矮的却最富南部热带海岛风情的是灵山,山的阔叶林、剑叶草抹绿涂青,遍野的名花、野花争奇斗,整个灵山象一个硕大无朋的神,高昂着,得意洋洋地俯视着它脚下零零落落的村落和田野。

 濒临西南海域有一个不大的渔村,因海岸形似甲鱼,故名甲鱼村。村里只有十八户人家,家家都白蟠飘扬,人人都披麻戴孝。因瀛洲岛国新近死了国王,举国守孝七天,期间严出海打鱼,今天已是第五天了。家家都已揭不开锅。夜深了,整个村庄进入沉沉的睡梦之中。蓦地,村西头元寿家黑呼呼的小屋有一丝光亮忽闪了一下。原来老村元寿饿得老眼花,彻夜难眠,只得掏出铜烟锅,伸到小布袋里,装一锅烟叶,用火镰子打着火,点上“叭嗒叭嗒”地起来。元寿想:自己忍饥挨饿没关系,但眼看宝贝女儿贝贝饿得面黄肌瘦、不**形…他心如刀绞,觉得对不起女儿,也无法向多年前神秘失踪的孩子她娘杏子代。

 他在席子底下摸索了半天,翻出一个青色槟榔,别看这东西又苦又涩,却是全家最后的食粮了。他轻手轻脚地来到女儿睡的西厢房女儿是不是也饿得睡不着,还是又蹬了被子。别看闺女快19岁了,还跟孩子一样睡没睡相,他一夜要帮她盖几次被子。他掀开布帘,走了进去,窗外透进来的月光直板上,他定睛一看不大吃一惊,手中的槟榔吓得“啪”地掉到地上:上被子叠得方方正正,哪有半个人影?

 元寿顿时感到脑子嗡地一下,眼睛直:19年前杏子也是这样神秘消失的。难道噩运又再次降临到他的头上?老村心中慌慌的,仓皇地就向外奔,找遍整个庄子前前后后,沟沟坎坎,也没找到贝贝的下落,望着明晃晃的月亮和黑沉沉的大海,他心中虚:“贝儿啊,你在哪儿呀?”脚下一滑,跌坐在甲鱼村海滩上。

 “爹地,你怎么啦?”一个清脆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元寿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擦了擦了泪眼,扭头望去,一个纤纤的紫衣少女一阵风似的飞过来,正是自己的宝贝女儿,后面还跟着一个体形健美、大步流星的少年。少年的脚边是一只凶悍的猎犬,快捷像黑色的闪电。

 “爹地,你跑到这儿来做么子嘛?”贝儿把元寿扶起来,帮爹地拂去沾到衣服上的沙尘。

 元寿沉着脸,怒不可遏:“臭丫头,你死到哪儿去啦?还知道回来呀?”

 贝儿从没见过爹地这么这么大火,看来爹地是真生气了,低低道:“女儿到山里采点野菜,让爹地担心了。”

 元寿怒道:“谁让你去的,山上到处都是野兽,你去找死呀?”

 贝儿嗫嚅道:“女儿看爹地实在饿得够呛,又不给捕鱼,就…”

 元寿挥着烟袋锅子道:“得亏你孝心,爹没被你急死,也被你气死!”

 贝儿眼泪涌出了来:“女儿错了,…女儿再也不敢了。”

 元寿叹了口气:“好啦,知错就改就好,走,跟爹回去!”

 贝儿没有挪步。

 元寿停住脚步:“怎么啦?”

 “爹地,”贝儿指着远远站着一直没开口的英俊少年介绍道“这是护送我回来的阿托。”

 少年解下山和野兔,双手一抱拳,躬身施礼:“晚辈巴托拜见前辈!”

 元寿冷哼一声,伸手便抓向少年的肩井**,不想却被少年以极快的身法轻易地躲过,施展的居然是江湖上顶尖的轻功“枫叶飘飘”不一怔:“娃儿,你叫什么?”

 少年立住身形,朗声道:“晚辈叫巴托。”

 元寿轻轻拍出一掌,这一掌无声无息,却是积聚了老人的七层内力,蕴含九种变化,一旦击中,非死即伤。少年一见,不大骇,失声叫道:“海枯石烂!”当下顿足一点,身躯一晃,已拔地而起,从元寿头顶掠过,轻飘飘地落在老人的身后。居然是武林中罕见的绝学“鹰掠紫枫”

 元寿心生警觉,厉声道:“你是紫枫山枫树坪人?”

 “不错。”

 “那么,”元寿紧盯住少年的脸,沉声道:“枫树坪巴竹石是你什么人?”

 少年神情一黯,哑声道:“那是晚辈的先严。前辈认识先父?”

 元寿目光中陡现杀机,正要开口,无意中一瞥目不转睛盯着少年的女儿,不轻叹了一口气,道:“老夫并不认识,不过令尊系二十年前江湖上有名的…”他下“魔头”两字,接道“人物,老夫岂能不知。传说当年四大剑客千人石论剑过后不久,令尊就下落不明。难道令尊西山…”他下“秃鹫”两字,接道“雄鹰他…真像江湖传言那样早已…故去了?”

 幸而少年沉浸在悲痛之中,没有注意到元寿言又止、极度复杂的表情,低着头小声道:“不错,晚辈打记事起就没见过先父,据家母说晚辈两岁生日时,也就是分那天,先父忽染无名怪病,捱到清明节前一天就撒手人寰,驾鹤西去了。”

 元寿冷哼一声,心道:恶有恶报,罪有应得!但他有更为关心的事情:“令堂…还好吗!”

 少年黯然道:“家母含辛茹苦,把晚辈拉扯**,前年上天柱子峰采药,回来天已黑透,可能是半道上碰到山魈,受了惊吓,手足舞,尽说疯话,一会儿拿刀抹脖子,一会儿拿绳要上吊,都被晚辈及时制止了。谁知她又跑到梨花渡投河自尽,幸而被一老尼救下,已然在梨花庵出家了。”

 元寿握着烟袋的手微微抖动了一下,良久没有说话。

 贝儿叫道:“爹地,夜深重,回去再问好吗?”

 元寿蓦然警觉,他没有理女儿,而是盯着少年,沉声道:“莫非最近江湖上声名鹊起的西山猎神,就是阁下?”

 “不敢,那是江湖上对晚辈的抬爱。”少年谦恭地答道“有些言过其实,晚辈愧不敢当。”

 “这么说,阁下是得到乃父西山…雄鹰的全部真传了。”

 “没有,先父去世的早,全是家母传授的打猎技术,并非什么真正的武林功夫。”

 “哼!”元寿冷笑道“刚才那两招难道不是令尊的吗?”

 少年摇头道:“晚辈不知道是不是,不过家母没有教过武功,这两招是晚辈从一本破书中偷学来的。”

 元寿两眼放光:“是不是《枫叶剑谱》?”

 少年点点头:“不错。”

 元寿道:“那就是了。这世上有四大剑谱:柳叶剑谱、枫叶剑谱、霹雳剑谱、灵剑谱。得一就可以纵横天下。二十年前,四大剑客在钟山顶铜雀台上的千人石论剑,弱柳扶风柳叶剑柳如是、西山秃…雄鹰枫叶剑巴竹石、翻江倒海霹雳剑龙啸天、梨花钓叟灵剑白无忧直打了三天三夜,不分胜负。四人打累了,以口代剑,即以口述剑招代替动手,输赢结果不得而知。但后来柳如是做了国王,巴竹石传言得怪病死了,龙啸天出走,漂流到海外去了,白无忧归隐。”

 少年跌足懊悔道:“可惜晚辈只学了两招,”

 元寿道:“怎么?”

 少年道:“母亲…疯了后,晚辈现那破剑谱已然不见了。”

 元寿失声道:“糟糕!”

 见少年愕然,元寿解释道:“这四大剑谱乃是一代剑宗山老祖所创,他老人家担心全套剑谱落到一个人手里,万一这人心术不正,岂非无人克制?便将其分编成四大剑谱,分传四大武林高手,可以互相制衡。一开始倒也相安无事,但几代传下来,就有人起了贪心。”

 少年道:“难道说有人想将四大剑谱都归为已有?”

 元寿道:“不错!据江湖传言,有野心的魔头就在四大剑客之中,只不知道是谁,令尊西山…雄鹰、当今国王弱柳扶风都有重大嫌疑,可他们居然…都死了,这就奇怪了!”

 “哼!”元寿暗想:这少年是那魔头的儿子,只怕心机之深不在那老魔之下。他说紫枫剑谱失踪,未必是真,如若是欺骗老夫,也不奇怪。现在若不把他拿下,只怕将来自己更不是对手,不如…,沉声道:“老夫学得几手浅的拳脚功夫,不登大雅之堂,可否再赐教几招。”

 不等少年答话,烟袋锅闪电般地点向阿托的死**。

 少年一愕,他没想到老头子一出手就如此狠着,身子本能一侧,堪堪闪过烟袋锅,道:“前辈,可是考量晚辈吗?小心,请恕晚辈无礼了!”双手轻轻推出。

 一股白色的暗涌了过去,在月光下如一条匹练,直元寿。

 元寿根本没放在心上,仍是欺身而上,但少年的双掌不但得他无法前进,反而“蹬蹬蹬”后退了五步。

 小小年纪,居然有如此强大的内力,使得元寿大感惊讶,不“咦”了一声,招式一变,右手烟杆疾挥,但见三丈之内都是铜烟锅的影子。

 少年没有还手,如风中飘絮,忽左忽右,轻捷地避开了元寿的一连串凌厉的攻击。

 元寿久攻不下,不焦躁起来,右手暴长,铜烟锅疾点少年的膻中**。此**是人体1o8要**之一,是足太、少,手太阳、少及任脉之会。一旦被击中,内气漫散,心慌意,神志也会不清。

 少年深知厉害,右手金钢护腕向上一抬,黄的铜烟锅当的一声,被震开数寸。

 元寿“咦”了一声,说道:“好小子!”收起烟袋锅,左手故伎重施,轻飘飘的向少年拍出一掌,眼看着少年只是防守,自己竟然无法取胜,实在大丢脸面,是以这一掌竟然用足了八成功力。

 少年一见脸色骤变,不敢硬接,急忙暴退三丈。

 元寿一掌落空,举起烟锅还待攻击,一个黑影猛地蹿过来,叼住了烟袋杆。正是那条凶悍的猎犬。

 少年急道:“黑子,不得无礼!”

 猎犬悻悻地松开。

 贝儿一个飞蝶穿花,及时拦挡在少年和元寿的中间,急道:“爹地,阿托可是女儿的救命恩人!”

 “哦,老子也只是与他切磋切磋武艺。”元寿冷冷地看了阿托一眼,大步地朝回走。

 月如银。贝儿拉着阿托的手,一起回到村西头的家中。猎犬紧随其后。阿托知趣,放下带来的几只山和野兔,双手一抱拳:“晚辈告辞!”

 掉头就要走。

 半夜三更,人家远道护送女儿回来,元寿却没有留客的意思:“恕不远送!”

 贝儿急了:“爹”

 女儿一把拉住了正要走的少年,把进山遇到药锄帮四象堂副堂主四眼蛇冯三镜二强行非礼,被阿托救了的事情简略地说了一遍,阿托在与四眼蛇冯三镜二搏斗时肩头还负了伤。元寿眯起鹰眼一看,果然左肩衣服上染有血迹。难怪刚才动手时,这小子左侧身形略显滞涩,自己居然与一个负伤的少年动武,不觉有点惭愧。

 “不过,”元寿转而一想“天下能有这么巧的事吗?不!他老子是个就是惯会使的恶,这小子也好不到哪儿去。”

 元寿打心眼里不赞成女儿与山里人交往,更何况巴托还是那老骗子的儿子。唉!女儿这次不知中了什么,进了一趟山,似乎就被这小子上了。女孩子家懂什么?进山就遇到了黑道人物,这么巧?又赶巧被这小子碰上了,救了,还护送回来。英雄救美?哼!这老掉牙的故事骗得了涉世未深的女孩子,却骗不了我老头子。还送东西来糊我老头子?对了,这东西万万不能收。

 “小子,把你的东西拿走!哼!”元寿黑着脸,捡起山和野兔递给少年。

 贝儿劈手夺了下来,小脸一板:“爹地,你怎么啦,平时你不是这样的呀。求你给女儿一点面子吧,您对紫枫山的人总是耿耿于怀,紫枫山的人怎么啦,人家像石头一样实在,人家通情达理,人家见义勇为,人家扶贫济困…”说着说着女儿眼圈红了。

 “住口!”元寿喝道“你一个不更事的臭丫头懂什么?山里人貌似忠厚,其实都是骗子!紫枫山更是没有一个好人!当年你娘她…”猛觉得失言,当年杏子失踪,他一直怀疑系西山秃鹫所为,只是苦于没有证据。西山秃鹫的子谷天香与杏子长得太像了,但谷天香却信誓旦旦坚持说他认错人了,她绝不是什么杏子。这些连自己也拿不准的话岂能跟这些孩子说?元寿生生把话刹住,冷冷地望向那个一直低着头的少年。元寿也不是一点不喜欢巴托,打他第一眼看到这小子就刮目相看:身高九尺,虎背熊,目光如炬,力大无穷,据说曾经徒手搏杀四只饿狼,年纪轻轻就被人誉为“西山猎神”但那又能说明什么?空有一身蛮力武功,未必能持家立业,未必就是好人。他那混涨老子就是恶人一个,明里被人称为雄鹰,其实是一个凶悍的秃鹫,一个十恶不赦的骗子。见女儿瞪圆了眼等自己下文,元寿暗叹一口气,不着痕迹地转换了话题“贝儿,咱甲鱼村素来与紫枫山不和,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们骂我们是海盗,我们骂他们是山匪。山上那一套,老实说,不算什么真本领,咱海上那才叫真功夫。哼!打猎谁不会,只有几分蛮力气就行,总能瞎碰到个把不长眼的畜牲,但海上那是玩的真功夫,哼,在海上,紫枫山人…绝对…不行,既撑不好篙,也掌不住舵,更不用说撒网捕鱼了。还不如那个畜牲,一个猛子扎下去,就能叼上一条大鱼…”

 这简直就是骂人了!巴托并非好脾气人,他因着爱情的缘故,对元寿一忍再忍,但他正是血气方刚的年龄,哪能始终按捺得住,听着听着,脸涨红了,一直恭敬地听着这位老顽固教训的年轻人真的按捺不住了,老人的话太过分了,太伤人了,少年一跺脚,吼道:“前辈…晚辈敬重您!但您也不能把咱山里人说得一无是处!您这是偏见知道吗!谁说山里人就不会海上功夫!晚辈这就到海上一施身手,您等着瞧!”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那一脚功夫可厉害了,地上坚硬的青砖居然碎如面粉。

 “阿托”

 痴心的贝儿要跟着跑出去,已到了门口,被元寿喝令回来。阿托与那只猎狗很快消失在茫茫夜中。

 贝儿哭着跑回自己的房间,蒙着被子呜呜地哭了起来,哭着哭着就睡着了。可老人睡不着,月亮沉入海底的时候,他已了九袋烟。元寿将烟锅在鞋底上敲了敲,磕掉了烟灰,披上麻衣走了出去。他悄悄地踱出村子,着烈烈海风,向海边走去。

 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巴托当然没有回紫枫山,他是个不服输的人,他要用行动证明自己在海上也不是孬种。尽管是渔期间,他也顾不得了,巴托驾着贝贝家泊在鲨头礁后面的渔船,扬帆出海。海天漆黑一,什么也看不见,只听海风呼啸,海腥味扑鼻,奇怪的是,爱犬对着海面狂吠不已,巴托以为遇到了海怪,慌忙转舵航行。谁知爱犬纵身跃入海中,转眼不见了。巴托以为爱犬又去卖本领,抓鱼去了,也就不加理会。今天运气出奇的好,不大功夫,他就网到二百多斤海鱼,不喜出望外,哈!这下子看这老倔头还有何话说?猛听得爱犬在岸上狂叫,赶紧落帆回转,待抵达岸边,天已快亮。

 巴托背着鱼篓慌不择路往回赶,不防被脚下什么东西拌了一跤,摔了个嘴啃泥,鱼篓也摔出老远,白亮亮的鱼像银梭似的四处飞散。巴托骂了声“个熊,晦气!”用脚踢了踢那东西,软绵绵、鼓鼓,还动了一动,把巴托吓了一跳,以为遇上了海怪,慌忙跪下“叭叭叭叭”磕了七八个响头。那海怪却没有什么动静。借着晨曦,他偷眼打量那海怪,身子短小,形容猥琐,衣衫褴褛,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既穿着衣服,那就不是海怪。巴托松了口气,这才现自己的爱犬正静静地守在一旁。他才恍然大悟,这人看来是从遥远的海上漂过来的,被自己的爱犬用嘴叼着衣服,拖着救上岸来的。这人放在这低洼处可不行,海水涨,必死无疑。巴托把他背到海岸高处,对他进行了简单的急救处理,清空腹腔里的海水,又喂了一颗自制的九转还魂丹,注入真气内力,帮他推血过宫,足足忙活了一盏茶功夫,人虽仍旧昏不醒,但已恢复正常呼吸,且渐渐有了鼾声。且这鼾声越来越大,犹如暮鼓晨钟,喜得巴托赶紧向村中跑去,向村报告。

 村不是别人,就是老倔头元寿。那元寿与他撞了个怀。晨曦中,元寿虽已五十开外,个头奇矮,但身板硬朗,赤红脸膛,并不像巴托想象的那样力不从心,而是正当壮年,一身搏鳌功夫已达化境,人称“东海渔翁”夜间手并未出全力,更没有施展自己的独门武功:钓龙神功。元寿对阿托已是刮目相看,夜间手自己固然只拿了不称手的烟锅,人家可是空手,柴刀根本没有拿出来,且左肩还受了伤。当下听了阿托的报告,暂把私人恩怨先放在一边,这可是事关国运之大事,怠慢不得,马上派本村的长跑冠军“狂奔蜗牛”小海夜兼程,快马加鞭,直奔京都。

 国不可一无君,京都梨花城银杏路北侧万人广场云集了几乎全国的达官贵人、巨商大贾,这正在举行大选。

 十几个来自各州县的高手很快败下阵来。

 朝廷里的大臣也迅战胜了京城五强。

 又过了半个时辰,场中剩下了呼声最高的两位英杰已故国王的女儿柳叶儿和权倾朝野的丞相石笋。

 柳叶儿粉面含煞,星眸带悲,一头秀被白手帕束成马尾巴,掩不住青春朝气;个头高挑,身材匀称,一袭绿色长裙,外罩白色披风,更显得婷婷玉立,冷漠高傲。

 柳叶儿深得先王弱柳扶风柳如是的真传,又拜了梨花圣母为师,其剑上功夫足以睥视整个武林。她甫一出场,就赢得一片欢呼声。她轻飘飘地落到台子上,只听“呛啷”一声,拔剑出鞘,却是一柄柳叶剑,通体透明,寒光四。柳叶剑全长不到三尺,无格、扁茎,剑身和剑柄系碧玉铸成,形如柳叶,故称“柳叶剑”剑的全身铸纹饰,除剑脊两侧的虎斑纹外,在剑基部位还刻铸出虎纹和花蒂、手臂、手掌等纹饰。柳叶儿一剑在手,更显得英姿飒,剑与人忽地飞跃半空,挥剑起舞,一面还轻声哦剑招:“春风杨柳万千条,柳宠花娇。柳暗花明蜃楼空,弱柳扶风任逍遥。”但见白衣如羽,绿衣如水,飘飘洒洒,轻盈灵动,剑气如虹,劲风四,四处都是美丽公主的影子。

 忽地停住,剑已入鞘。脸不红,气不,仿佛本来就站在那儿一样。众人都屏住呼吸,关键的时刻到来了。

 只见她拧,错步,樱微闭,鼻息翕动,伴随着一缕醉人的芳香,猝然爆出碎玉裂帛般的娇音,朝堂前的梨花都被震落。

 “呼(好、是、行等通用语,岛国方言)!”众人齐声喝彩“尽得乃父之真传。”

 石笋中等个子,一身灰色官服,也是外罩白色披风,肥胖脸,上眼皮耷拉着,下眼皮已形成眼袋,看上去无打彩,但他偶尔从眼中漏出的灰褐色眼珠透出的却是摄人的目光。

 他见臣民们都为柳叶儿的美貌和绝活所倾倒,不有点紧张。二十年前石笋以一票之差输给了柳叶儿的父亲,没能夺得王位,那是技不如人,怨不得别人,这次当稳胜券,可千万别失手,那就太冤。想到这,石笋一言不,打起一套他自己悟出的呼噜拳。但见他微眯着眼,打着哈欠,一副瞌睡的样子,不一会打起了呼噜:“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草堂睡足,窗外迟迟”那全身动作软绵绵、懒洋洋,却是缓慢中带力道,懒散中藏杀机,形散神聚。

 忽地石笋双目紧闭,叉腿运腹,绵延不绝的声音渐渐由细变、由弱变强,犷、凝重、稳健,忽听喉咙“咯”地一声,太极殿的三块瓦片竟被震飞。

 “呼!”众人又是齐声喝彩“到底姜是老的辣!”

 投票选举结果,二人旗鼓相当,难分高下。凭心而论,石笋棋高一着,但柳叶儿是美丽公主,面对众多的男选民,当然是大占便宜,故两厢扯平。

 恰在此时,忽听得西南甲鱼村海滨传来轰隆隆的雷声,那雷声如锣鼓般响亮而有节奏感,又象巨大的石碾滚过磨道轰然而绵长。雷声过处,飞沙走石,衣角无风自动。众人不相顾骇然:这晴好的夜晚,哪来的雷鸣?

 旋见一匹快马径闯朱雀门,直入太平宫,一壮汉滚鞍落马,疾步奔至公主面前,单掌落地,另一手高举:“公主,甲鱼村飞马传书,急报上奏。”呈上一封信。

 柳叶儿接过一看,大惊失:“原来这雷声竟是一个人的鼾声?”兴奋地大叫:“哈也!我们江山有主了!”

 原来,瀛洲岛国有个世代相袭的传统风俗,国王死了,必须在七天之内选出一个鼾声群的人继承王位。据说其他官员也均根据其打呼的本领高低决定其职位的大小。至于什么原因,已无法考证。武大郎也是机缘凑巧,时来运转,就这样糊里糊涂登上了皇帝的宝座。

 正是:天生我才必有用,千金散尽复还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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