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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三章:戏剧情节
 孙发生和林艾婕在南天矿体验剧本“龙山颂”的戏剧情节,林艾婕的确很有心得。通过孙发生的一番启发,她已经有了深入的认识,话剧“龙山颂”是龙山人演龙山人,既有很高的思想境界,又有丰富的生活底蕴,如果认真排练,一定可以走出大龙山,走进大城市。

 见林艾婕在沉思,孙发生笑着把爆炸器材装入竹筐,吊下炮井,自己再抓住安全绳,缒下井去。

 他精心地给扩炮炮眼装炸药,严格执行程序,半点也不马虎。他留了一米多导火索,那长度足够他爬出十米多深的炮井了。全都收拾好后,他把安全绳先牢牢地绑在间,才擦燃火柴,点燃了导火索。火花一闪,他已经手足并用,沿之字型的井壁向上攀去。倾刻之间,他与导火索燃烧的硝烟一同出了井口。他迅速拉起井下的竹筐,解开间的绳子,挽着因紧张而呆立的林艾婕,退到了两米外。这个程没有半点瑕疵,完全如教科书般的标准。

 一声低沉的爆炸传来,井口腾起一团烟尘,却没有一粒碎石飞出。

 林艾婕条件反般倒入孙发生怀中,闭了眼说:“妈呀!吓死我了。”

 孙发生抱住了她,笑着说:“两个一身泥灰的人抱在一起,那是什么感觉?这个千万不要写入故事情节,否则让人看笑话。虽说演的就是矿工,总要考虑舞台美感。”

 林艾婕张口吻了上去,堵住了他没说完的话。舌尖互绞了好一会,她才松开了他,说:“石灰的味道不错吧?我让你找美感。我就要写这一段,让你和蓉姐姐又抱又亲,了却夙愿。”

 孙发生说:“这个情节不利于推动剧情,还是不写的好。”

 林艾婕说:“为什么?矿工就不需要爱情了么?我以为,有了这一幕,剧本更有人情味!”

 孙发生说:“这种描写很肤浅,是很大路化的设计,观众不一定叫好。好了,先不跟你争。干活要紧。我下去装石头,你提出来倒掉。好吗?注意别翻倒下去,砸伤我。”

 林艾婕为难地说:“大哥,我没有干过啊!拜托你做个示范好不好!”

 孙发生把竹筐放下炮井,说:“好的,我先下去装上一些石头,上来提给你看。”

 炮井里的硝烟已经散尽。孙发生放下安全绳,双手抓牢,脚蹬井壁上留的凹窝,下到井底。他拉过竹筐,装了半筐炸起来的石头,又抓住安全绳,攀了上去。

 林艾婕扶住他,心疼地说:“歇会儿吧!爬上爬下的,伤不痛吗?”

 孙发生说:“得抓紧时间,别人快下班了,我手脚慢,不能耽搁。你看着,就这样提。”他站在井沿上,双手抓住系筐的绳子上一个个的疙瘩,一边倒手一边往上提竹筐。半筐碎石,他提着不累,林艾婕估计会提不动,只能少装一些,减少重量。

 竹管提了上来,林艾婕弯下,费了很大劲才倾倒出去。只得说:“大哥,太重了。”

 孙发生说:“没事!我自己来好了,你搭把手帮个忙就行。”

 他回到井下,装了大半筐碎石,再爬上来,在林艾婕的帮助下提出竹筐,倒掉碎石。

 如此循环往复,把孙发生累得气吁吁,伤也凑热闹,痛了起来。

 尽管戴了手套,尽管只是帮忙,林艾婕的手掌上仍然被打出血泡,她只得不声不响,咬牙坚持。

 井底的碎石总算清除干净,孙发生松了口气,从岩石后拿出黄布背包,取出里面白布包着的几个冷馒头,笑着说:“婕儿,这就是我俩的晚餐了,凑合着吃吧!”

 林艾婕说:“发生哥,天快黑了,你还要干吗?”

 孙发生说:“吃肚子,喝好水,再下去打一个扩炮炮眼。然后再下班。”

 林艾婕说:“你下去了,把人家一个人丢在山顶上,人家害怕。”

 孙发生说:“婕儿,那边有人看工地的,又有路灯,没什么好怕的嘛!”

 林艾婕眼里噙着泪水,口里嚼着馒头,不说话了。在爱人面前,她想表现得坚强些。

 孙发生吃喝足,抓着安全绳又下了炮井。下边已经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他按亮了手电筒。抓起手锤和钢凿,找准井底岩石的扩炮位置,叮叮当当地打了起来。他知道林艾婕在上边又孤单又寂寞,但却不愿意放弃这个锻炼她的机会。做大龙山人,必须经得起种种考验。

 夜空,堆积了太多的云层,月亮不知躲在哪一块云层后面,天上便只有几颗疏星在闪烁。林艾婕从来没有在这么高的山上看过星星,它们尤如镶嵌在黑色的天鹅绒上,似乎她只要一伸手,就可以轻而易举地摘下来。现在,这个世界上似乎只有她一个人,能这么近距离地与苍穹对话。喂!我是大龙山人!我们正在做着改天换地的伟大事业!大龙山的主峰将不复存在!大龙山的宝藏将服务于我们这个伟大的时代!我的爱人是孙发生。他正在我身边的炮井里打扩炮。他要揭去我现在站立的地表岩层,让山肚子里的铁矿坦裎于光天化之下,为建设祖国西南大三线不断投身于炽热的高炉。成钢成材,建成支撑社会主义祖国的钢铁脊梁。四月十六天定向大爆破,五月一我和孙哥哥旅行结婚。我希望,全世界都为我们祝福。

 环山公路上,一连串的车灯划开了夜幕,向山下驶去。林艾婕知道,那是矿上的干部们在丁家寨吃完庆功酒回来了。她知道,最有资格吃这顿酒席的是炮井下的孙发生,从一开始,就是他通过自己的努力,一步一步地发现并终于发掘出钉子山的矿藏。可他却并不贪功,就当这一切都是他该做的那样。他不仅放弃了大口福的机会,而且还悄悄地跑上山来,为十六天能够按时起爆独自来掘进炮井。他为什么能够不为名不为利只知奉谢不知索取?难道真的就是为了改变家乡的面貌,为了乡亲们过上好日子吗?

 叮!叮!叮!叮!炮井下传出的锤击声在夜幕中十分清澈。林艾婕的思绪从梦幻中回到现实生活。手板心的血泡仍在火辣辣地作痛。伤病身的爱人仍在炮井底独自战斗。她刚才的那些豪言壮语便显得十分可笑。是!她说的都是事实,以苏学武为首的大龙山人的确是可歌可泣的。但这些话由自己来说底气不足。舍生忘死奋战在大龙山上的,是孙发生、付、冯长发、谢云秀乃至盛林他们。对于什么是大龙山精神,只有他们最有发言权。

 林艾婕不再害怕了,锤击声似乎应合着她的心声,在山头上形成了一片和谐的温暖的氛围。她突然觉得自己也有理由自豪,虽然自己不是做得最多干得最好的那个人,但也是大龙山人,而且正在为建设大龙山铁矿做出贡献,手心的血泡,就是最好的证明。她有点明白了,孙发生让她陪在山顶上,是为了让她亲身感受什么是龙山魂。在她单独写剧本的时候,能更好地设置戏剧情节,把握人物心态,塑造人物形像,完成创作任务。

 叮!叮!锤声最后响了两声,终于沉寂了。林艾婕看不到井底,却听到铁勺在扩炮炮眼内舀石屑的兹兹声不断传来。她心中柔肠百结,真想立刻下到井底,与自己的爱人共同奋斗。

 手电光向井口照来,几秒钟后,孙发生疲力竭地走出了炮井。歉疚地说:“婕儿,对不起!”

 林艾婕纵身入怀,抱住了他,说:“老兄,你什么都不用说了。男一号的心态,就与你一样。”

 孙发生身泥灰,惶急地说:“喂!脏你了。说好的,剧情不要这个情节。”

 林艾婕说:“大哥,这由不得你。生活中有爱情,‘龙山颂’就应该有。”

 孙发生说:“婕儿,文学源于生活,却必须高于生活。不能把什么东西都往上搬。”

 林艾婕说:“我的男一号屡遭婚变,一直成不了家。好不容易遇上也以矿山为家的女一号,当然应该擦出爱情的火花。他们见面的机会大都在工地,所以只能这样了。”

 孙发生说:“倘若你的安排冲淡了主题,你可得尽快改回来!”

 林艾婕笑着说:“老哥,知道了。听说你和蓉姐姐是青梅竹马的恋人,我是想让你们补上遗憾。”

 孙发生说:“错!蓉儿是我亲侄女儿,不能写。下山吧!快十二点了。”

 林艾婕松开他,拿过手电,并肩向山下走去。雾很浓,电筒光照不远,只能小心翼翼地行走。

 孙发生问:“婕儿,这一幕知道该怎么写了吗?”

 林艾婕说:“男一号发现了新矿藏,千方百计说服大家,成立了新的采矿车间。就在大家准备举杯庆功的时候,他匆匆忙忙地离开了。他跑上矿山,下了炮井,开始了一个人的战斗。这时候,女一号为写剧本的事找上山来,两人挑灯夜战,为大爆破准时起爆争时间、抢速度。其间,提到了感情问题。男一号回避,女一号紧,最后终于得到承诺,皆大欢喜。”

 孙发生说:“太平铺直叙了。这里必须有情节上的,感情上的起伏。涉及到龙山魂的深入认识。只有在这一点统一了,才能有感情上的融合。”

 林艾婕说:“井下那无休无止,不屈不挠的锤击声,一直在渲染和深化主题。在共同的劳动中,女一号的思想认识飞速提高。龙山人的精神,就是永远没有尽头的为国为民的付出,不求回报,任劳任怨,直到为大龙山铁矿,为三线建设献出自己的一切!”

 孙发生笑着说:“好!写到点子上了。我们这些龙山人,不分领导群众,工资待遇基本一样,生活条件大同小异,工作态度更是一模一样。图的是什么?那就是改变自己家乡的落后面貌,为子孙后代造福。我们甘愿付出,无怨无悔,从而凝聚了大无畏的龙山精神龙山魂。”

 林艾婕大为感动,说:“孙哥哥,婕儿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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