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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贾道长面北而立,抓起酒瓶一饮而尽,随即眼皮往下一耷拉,意念肝中青气自左眼而出,化为一条青龙,立于身体左侧。遂想肺中白气自两鼻孔中而出,化为一条白虎,立于身体右侧。再想心脏中红气从口中而出,化成一只火鸟,周身赤红,盘旋在头顶振翅护卫。遂又想肾中黑色之气,从左耳孔出,于身后化成一只乌,甲背上盘着一条灵蛇。随即另想一股黄气从肚脐中出,化成一只狻猊,护卫在前…最后一把掀开扣在石桌上的草蓝子,伸手捉住灵哥丢进了嘴巴里,生生的活落肚…

 “北斗消灾,玄黃闿,仙灵影现,明徹十方,七炁掌籍,明列紫房,卫身益寿。孟章监兵,灵光执明,五兽围绕,七星护身,急急如律令…”当完全咽下去了以后,贾道长朗朗念起了北斗七星咒。

 贾道长数年前乃是全真教京城白云观的住持,道行高深莫测,其真实身份亦始终是个谜,不为人所知。

 “好啦,我们可以动身了。”贾道长双手一拂说道。

 石钟山临江的巨大石隙中的隐蔽处,系着一条木船,彭长老解开了缆绳,领着沈才华和贾道长登船,然后绕过山崖,连夜朝着鄱湖里摇去。

 鄱湖南北长近两百公里,东西宽约数十公里,面积3000多平方公里,平均水深10余米,是中国最大的淡水湖。

 明月当空,湖水白茫茫一片,清风微煦,波不兴。

 彭长老立于船尾,轻轻的摇着橹,口中幽幽道:“仙风吹种出蓬莱,生就钟山六十株。不许红尘侵玉骨,冰魂一缕倩扶。”

 贾道长嘿嘿冷笑了两声,道:“彭长老乃得道高僧,竟也得出这绵悱恻的句子来,莫不是曾经有过铭心刻骨之恋么?”

 彭长老微微一笑,继续道:“江天万里月华,回首绮窗动家愁。一树老梅添怪相,卅年尘梦醒衡州。”

 望着船橹摇碎了江面明月的倒影,他长叹一声,说道:“此乃先祖彭玉麟的‘梅花诗’,是为梅姑所作,痴情如斯,令后人唏嘘难忘啊。”

 “梅姑是女的么?”沈才华问道。

 彭长老淡淡一笑,道:“当年彭玉麟乃一介落魄书生,落江湖以卖字画为生,与湖口一员外家的小姐梅姑一见锺情,但自忖身份悬殊,难以与之相配,遂忍下心来投奔了曾国藩的湘军水师,功成名就后再来提亲。七年后,彭玉麟已身居将军,统领湘军水师,遂亲临湖口登门求亲,不料梅姑自彭玉麟从军后,夜思念成疾,不久前刚刚过世,留下一块绣有梅花的手帕,梅花上面有团红蕊沾着梅姑的最后一口血…那手帕让彭玉麟刻骨铭心,从此将军南征北战,不管到那里,他都带着那块手帕,而且终生未娶。”

 “真是感…人。”嘟嘟叹息不已。

 “墨墨…”沈才华难过的说道。

 黎明时分,湖面渐渐清晰了起来,一座湖心岛映入了眼帘。

 “大孤山到了。”彭长老告诉大家。

 此岛一头高一头低,远望似一只巨鞋浮于碧波之中,故又称“鞋山”高出湖面约70米,长百余米,一峰耸峙,峻峭秀丽,古时有“小蓬莱仙境”之称。山上劲松拔,绿树葱郁,林中隐匿着唐代的普陀寺和一座七层砖塔。明代陈云德有诗赞曰:“谁削青芙蓉,独彭湖里。平分五老云,远挹九江水。月共吐,烟霞互徙。大力障狂澜,与天相终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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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彭长老触景生情道:“晋《搜神记》曾述,有位商人乘船路过鞋山,遇见一位年轻美貌姑娘,问他是不是去湖口城?请给她给捎买双鞋来。那商人言而有信,到湖口城里买了鞋,返途时停舟鞋山,不见姑娘,遂将鞋放在竹制的笥中(一种方形竹器),摆在山顶庙堂神像之前。上船后正要启程远去时,忽见一条大鳙鱼从水中跃入船舱,将鱼剖开一看,鱼腹中有他遗忘在笥中的书与刀。”

 “那位姐姐呢?”小才华问道。

 “不知道,”彭长老摇了摇头,道“可能是仙女吧。”

 小船停靠在了鞋山北面唯一的入口“一天门”石阶旁,众人弃船登岸。

 沿着山间小道而上,灌木成荫,绿草葱茏,石骨峥嵘。

 待到山顶,一轮红已从雾气蔼蔼的万顷碧波中升起,北眺长江,宛如玉带绕鄱湖,西望匡庐,若隐若现含仙气。烟波浩淼,碧波帆影,一片天高水阔。

 陡峭的石壁上,题有宋米芾写的“眠云”二字和清人石刻“凌波第一,锦袜无双”几个飘逸洒的大字。转过古柏林,面前出现了一座破败的寺庙,黄的庙墙,檐下匾额上镌刻着“普陀寺”相传唐武则天时,大将徐敬业扬州谋反兵败后,削发为僧,隐居于此。

 彭长老率步登上石阶,庙内斑驳陆离的柱子后面无声无息的转出两个人来,均着一身黑色的中山装,年纪约有三十多岁,黝黑的皮,眼珠泛黄,不似中土之人。

 此二人犀利的目光倏地扫过,沈才华感到了浑身的阵阵凉意。

 彭长老开口问道:“二位护法,老衲已将‘灵哥灵姐’带到。”

 那两个人微微的一点头,然后目光停留在了贾道长的身上。

 贾道长戴着墨镜,一袭黑卦,一竹杖,手中抓着那只小草蓝,面无表情的站立在普陀寺庭前。

 “彭长老,它们在哪儿?”其中一位护法瓮声瓮气的问道,咬字生硬。

 “在贾道长的肚子里。”彭长老回答。

 “多久了?”另一位护法口音尖细,入耳较不舒服。

 “不久。”彭长老说道。

 “何时分娩?”护法又问道。

 “可能需时数吧。”彭长老想了想。

 护法点点头,说道:“入来,‘母’需要补身。”说罢,两位护法转身朝寺内走去。

 “慢,”贾道长开口了“贫道与彭长老事先约定,若是捉到枫柳二鬼,换取…”

 “不必明说,”护法伸手示意,止住贾道长的话头“只要道长腹内的枫柳二鬼顺利产下灵胎,诺言自当兑现。”

 “什么是‘母’?”沈才华好奇的嘴问道。

 “哼…”贾道长未可置否。

 进到庙里,两位护法燃起一堆松枝和木柴,上面架着一只大瓦罐烧着,罐内血红色的汤汁咕嘟咕嘟的翻滚着,空气中散发着一股浓郁的植物茎的生土气味儿。

 贾道长坐在木墩上,鼻子嗅嗅,对彭长老说道:“什么草药,味道如此之烈?”

 “有藏红花和冬虫夏草,别的不知道。”沈才华探头至瓦罐旁,轻轻的说道。

 “恰果苏巴、牙扎更布、杂古尔古姆和苏罗玛保,小孩子说出了两味药,就已经很好了。”那个瓮声瓮气的护法赞叹道。

 “贾道长,护法说的是藏语,翻译过来就是水母雪莲花、冬虫夏草、藏红花与红景天,是青藏高原独有的‘藏旗四宝’,用于保胎是再好不过了。”彭长老解释道。

 沈才华在南山村生活的这些年里,虽然平里沉默寡言,但他的记忆力极佳,在寒生身边耳闻目染,却也记下了许多奇奇怪怪的医病方子,所以很容易的辨认出了其中药材。

 贾道长本是全真派的顶尖人物,自古医道多有相通之处,所以听彭长老一说,心下便已释然。他知道,藏红花原产波斯,经印度传入西藏,内地误称为“藏红花”其以活血养血而闻名天下。红景天在藏区称“高原人参”当是滋补元气良药。冬虫夏草,更是大名鼎鼎,尤其是雪域高原的山峡谷所产的高山虫草,泽黑褐,虫体结实,比之土黄、体型肥大松质软的草原虫草,自是不可同而语。其实,虫草是一种昆虫与真菌的结合体,虫是虫草蝙蝠蛾的幼虫,菌是虫草真菌。每当盛夏,海拔3800米以上的雪山草甸上,冰雪消融,体小身花的蝙蝠蛾便将千千万万个虫卵留在花叶上。继而蛾卵变成小虫,钻进疏松的土壤里,收植物茎的营养,逐渐将身体养得洁白肥胖。这时,球形的子囊孢子遇到虫草蝙幅蛾幼虫,便钻进虫体内部,吸引其营养,萌发菌丝。受真菌感染的幼虫,逐渐动到距地表二至三厘米的地方,头上尾下而死,这就是“冬虫”幼虫虽死,体内的真菌却渐生长,直至充整个虫体,来年末夏初,虫子的头部长出一紫红色的小草,高约二至五厘米,顶端有菠萝状的囊壳,这便是“夏草”了,据闻施治男子肾虚阴冷痿诸症,简直妙不可言。至于雪莲花,梵语叫做“优钵罗花”分雌雄两种,雌甜雄苦,对妇女月经不调、红崩白带极保胎则有奇效。

 看来,苯教真的把自己当成孕妇来调养了…贾道长心中忿忿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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