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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芊芊,你寄来的那份修改草稿还是不OK,我必须再次退你的稿。”黄大雄打电话给人在高雄的黄芊芊,不担心她近来创作失常的情况愈来愈严重。

 “还是不行吗?没关系,我再改改看。”黄芊芊听到坏消息,仍努力要振作精神。

 “芊芊,你是不是发生什么事?可以说出来我们一起讨论解决问题。”黄大雄关心的问道。

 过去她的创作一直很温馨,故事活泼又带正面思维,构图色彩丰富,充春天气息、夏天活力,可现在却充盈着灰沉的氛围,完全变了风格。

 电话那头的黄芊芊一阵沉默,不知如何向编辑坦承自己的困境,以前她偶尔遇到退稿状况,通常只要修改一下便能过关,这次却连草图都一再不合格,连先前画的几张彩稿也因用问题需做修改。

 “我也不是说你真的退步,只是我们的读者群是小朋友,你若想转变风格或故事形态,可能就要考虑往成人绘本发展了,你有那个打算吗?”黄大雄直言。她创作构图仍有一定水平,只是与市场要求不符,若她想转变创作领域,出版社也会安排另外的发展空间。

 “我只想画儿童绘本。”她从没想过转型。“可是我现在…现在想不出明亮温暖的故事…”她咬着瓣,心里一股酸楚,忍不住眼眶濡。

 她知道自己最近创作不对劲,思绪一再被灰暗悲伤所牵引,不自觉便想写悲剧,也只调得出阴郁的色彩。

 “我…其实跟我老公冷战半个多月了,现在画不出快乐的故事。”她终于忍不住坦白。“对不起,暑假书展我可不可以放弃?我应该赶不出来了…”她一直努力要抛下忧伤尽力创作,结果却是一再被退,她不得不承认自己的极限到了,做出放弃的消极决定。

 原以为回来几丈夫便会打电话给她,不料他完全不闻不问,她不敢主动联络,连她父母也开始担心,只是两老见她情绪低落,也不敢赶她回台北。

 她知道母亲曾打过两次电话到台北,但也许他正好出国,家里电话没人接听。

 “芊芊,我是不知道你们出了什么问题,这种家务事我也不好过问,只是不能轻言放弃创作,那不是你一直以来的梦想吗?心情难过、情绪低落时更不能放下创作,否则你只会给自己更多时间胡思想,掉进更深、更黑暗的漩涡里。”

 “一个人想不出快乐的故事,我们就一起想,编辑部的人也能一起出主意,我们就你现在的故事重新讨论好吗?”黄大雄苦口婆心地安慰、劝导。

 这一,黄芊芊跟编辑谈了数小时电话,她不像过去那般口沫横飞、欢乐的讨论故意剧情,只是沉默听着编辑的一再劝导,让自己打消放弃的念头,重新拾回工作的热情和动力。

 黄芊芊想念丈夫身上的味道,无法看到他的人让她感到不安,也许闻到他身上的气味,她就可以心安一些。

 她出门前往百货公司找寻他惯用的香水,只是忘了香水品牌的她,只能凭着记忆里的味道在专柜前逐一试闻。

 她找了两三家百货公司,闻了数十种香水,头晕目眩,有些想吐,却是愈找愈执着,执意非找到不可。

 忽地,有个男人与她擦身而过,她心脏蓦地一跳,感地嗅闻到熟悉气味。

 尽管她试闻香水闻到嗅觉快失灵,可那股淡淡的沉稳气味一飘来,她便可轻易分辨出来。

 她连忙步上前,冲动地伸手捉住对方手臂。

 男人一诧,转头看向眼前这位陌生娇小的女人。

 “先生,请问你身上香水是什么牌子?”她开口便问,一脸心急。

 男人有些错愕,意外她突如其来的问题。

 “小姐,你找我男朋友做什么?”一名打扮入时的女人在化妆品专柜结完帐,转身便见有人拉扯自己男友,不脸不悦。

 “我…对不起。”察觉自己唐突的行为,黄芊芊赶紧放开对方手臂。“我只是一直在找这种香水,请问可以告诉我你用的香水是什么牌子、在哪里买的吗?”那对情侣互望一眼,再看看穿着轻便、模样像是大学生的她,有些犹豫是否要回答她的问题。

 “因为…因为那是我老公惯用的香水,我很怀念那味道,却不知道是什么牌子,也无法再问他了…”她神色黯郁的抿,面容哀伤。

 女人见状,原有的一丝敌意也转为同情,误以为她年纪轻轻就失去丈夫,立即代男友回答香水品牌,并告知她购买的专柜地点。

 黄芊芊高兴地朝两人点头致谢,迫不及待转身去购买。

 回到家,她将淡香水洒一些在房间中,随后深口气,好好回味属于关世聿的气味。

 也许她无法再抱着他的西装嗅闻他的气味,但至少在这里,在这看不到他的地方,透过这瓶香水,她仍能像拥有他在身边。

 坐在书桌前、拿起笔,她终于沉淀下心绪,重新投入创作。

 “检查没有任何异常,你要不要看看精神科医师?”一连串详细的脑部检查出炉,夏士凯在医院会客室中向好友分析报告。

 “没问题吗?”关世聿对检查结果不知该松口气或更不知所措。“我还以为脑子长了什么?”他轻笑。

 “你身体很健康,平时也有健身运动的习惯,就是心理问题一直没法释怀,才容易积郁成疾。”夏士凯不提及他不愿提的事。

 关世聿眉头一拢,有意阻断他的话,夏士凯却自顾自地继续。

 “老实说,你怎么看待现在的婚姻?”他曾以为好友愿意再婚,是放下了过去的伤害,但跟黄芊芊谈过话后,他才发现不是那么一回事。

 先前黄芊芊有意再约他见面聊聊世聿的事,他为此曾要世聿转告自己方便与她见面的时间,但之后却没了下文。前几心血来,他打了她的手机问候,却得知她人在高雄。

 电话中她的声音听起来没什么精神,他不便多问,却不免为好友的婚姻心生担忧。并非他婆爱管闲事,而是因好友经历过上段婚姻失败后,曾陷入一段很长时间的痛苦阴郁,他不忍再见好友又一次陷入低

 “她回娘家了,我们现在形同分居,只等谁先开口约对方去办离婚登记。”关世聿原无意透,但面对好友关问,他忍不住将近来累积的烦闷情绪向好友抒发。

 即使过了半个多月,他仍无法面对最终结果,不敢主动和子联络,只好选择跟她一起逃避,他一再告诉自己该果断放手让她自由,重新去寻找一个爱她的男人,却一直做不到。

 他的心里愈来愈纠葛,一想象她将来可能被其他男人所爱,或会投入另一个男人的怀抱,他就心口闷痛,脑子也跟着泛疼。

 夏士凯意外听到这比他预期还严重的状况,进一步追问两人的相处情形,关世聿原不愿多谈,最后在他一再的探问下,只好细说从头。

 一番谈话后,夏士凯难以置信好友的婚姻感情观变得如此消极,却又不好在此时指责他的不是。

 “世聿,你还是认为你没爱上你老婆?”他不反问。听好友道出近来的失常,他怎么想也不觉得好友对子没有爱,反而像是爱惨了却不自觉。

 “我不可能再爱上其他女人。”因为这个认知,关世聿才忍痛要割舍子,不忍继续伤害她,辜负她的心意。

 “你记得上次头痛频繁的阶段是什么时候吗?那是你跟前离婚后的半年,甚至离婚一、两年后,你仍常在吃止痛药,但一切体检状况都正常。这次,芊芊才离开半个月你就因头痛一度无法执行飞行工作,这代表她在你心中的影响力早已超乎你认定。”夏士凯神情认真地说。

 关世聿闻言,黑眸一怔。

 “也许你只是忘了爱人的感觉,才误以为自己那些情绪仅止于喜欢,仅是一种习惯。”夏士凯再度提醒,要他好好正视自己的心。

 关世聿内心微讶,只是沉默地看着好友,好友的话撼动了他,原来他竟连自己的感情部分辨不清。

 是否因他把自己的心封闭太久,才会连内心真正的情绪都模糊难懂?

 “你有什么打算?”夏士凯又问。

 “我想休个长假。”这是他今天在来医院途中便已决定的事,无论检查结果如何,他都想给自己一段时间完全放松。

 “我赞成你的决定,只是…别再把自己关起来。”好友曾因婚姻失败拒绝与外界接触,夏士凯担心旧事重演。

 “这次情况不一样。”关世聿沉声道。

 “是不一样。所以你更应该先好好面对自己,跟自己的心说话,把一切摊开,坦然让你老婆了解。如果你希望她能跟你牵手走下去的话最好别再把她拒于心门外。”夏士凯真诚地建议。

 他明白能为好友开驭心门、抹去伤痛的人,不会是他这个多年的心朋友,而是好友再次遇到的真爱。

 “你的头痛问题我只能请人开些止痛药跟安定心神的药给你,不过我认为心理因素为重,只要解决你心理问题,就不需任何药物。今天晚上我有个脑肿瘤患者要开刀,明晚再一起吃个饭?”他提议。

 “嗯。”关世聿轻应,起身朝好友肩膀轻拍了下。“谢谢。”

 “谢什么?”夏士凯反手轻槌他肩膀,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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