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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俊颜笑若繁花,晚霞之中,更显绚丽。

 苏巳巳有片刻恍惚,被他这张魔魅般的脸庞怔,等到清醒过来,却见他的手已经探到她的前,一把揭开她覆体的白纱。

 “啊…”她尖叫,狠狠地给了他一巴掌。

 那记耳光打在他的脸颊上,顿时浮出淡红的五指印,连她看了都骇然。

 而他却仍是那般明媚地笑着。

 不过他的目光却在掠过她前时黯了一黯,有什么闪过眸间,不同以往。

 “帝姬,恕臣下失礼了。”他自水间捞起飘的白纱,还复披到她肩上“以后为臣不会再这么做了…”

 他到底在说什么?简直莫名其妙。

 “温泉泡多了对皮肤也不好,帝姬该起身了,”只听他淡淡道:“为臣去叫绿宛来,给帝姬更衣。”

 就这样?结束了?他不是来轻薄她的?只看了一眼算什么?

 苏巳巳只觉得匪夷所思,一头雾水。

 “贺珩,你对本宫无礼,不该解释一下吗?”看着他转身,忍不住对他的背影嚷道。

 “实不相瞒,有人对臣密报,说帝姬身份有假,”他低沉的声音依旧镇定“为臣不敢声张,只得亲自来验证此事,还请帝姬原谅…”

 有假?终于…有人开始怀疑她了?

 不知为何,苏巳巳听到这个消息倒不似常理中那般紧张,反而平静了许多。

 这秘密瞒得她好苦,如今总算有人识破,她倒顿时轻松许多,如卸大石…死亡并不可怕,怕的是惶惶不可终

 “是谁?谁对你说的?”她真该感谢那个怀疑她的人,还真希望对方能一直查下去,最好能召回玉惑帝姬的魂魄。

 “帝姬恕罪,那人的身份为臣不能告知,”贺珩却道:“总之,现在证明只是他多心,为臣代为惩罚他便是。”

 “你刚才在验证我的身份?”苏巳巳继续追问:“如何验证?”

 “帝姬前有一块伤疤…还记得吗?”

 伤疤?对了,她是见过,之前还感慨玉惑帝姬如此完美的肌肤,怎会多出这样一块瑕疵。

 “贺珩本不想冒犯帝姬,此等事情透过帝姬身边的婢女大概也能窥悉二一。”他忽然补充道:“但贺珩觉得假如身为丈夫竟不知子体貌特征,传扬出去倒对帝姬的名声不好。这才斗胆冒犯,还请帝姬海涵…”

 他说,这是为了她?

 冒犯了她,仍是为了她?

 如果她真是玉惑帝姬,或许会觉得这是巧言狡辩,然而她苏巳巳,一个爱慕他多年、对他了解如斯的人,此刻却相信这句话。

 “不必去传绿宛了…”这刹那,她突然做了一个决定,一个就算万劫不复、她亦在所不惜的决定“驸马,你助我更衣吧…”

 他修长的身形明显晃动一下,余辉投下的倒影漾出一圈浅浅的水纹。

 一袭襦裙虽是通常所用的绸缎,此刻却觉得异常和软。

 他的手绕在她的间,助她系上丝带,松松打了个蝴蝶结。

 手势很沉稳,她却能感到他的呼吸比从前浓重许多。

 还记得许久以前,她也曾为他更过一次衣,当时的她表面上静如止水,背心却因紧张汗了一大片。

 此刻的他也会如此吗?

 苏巳巳暗中观察他脸上的表情,俊颜看不出微澜,眼眸却有一抹暧昧的颜色,像冬夜的篝火隐隐闪耀。

 “驸马…”她凑近,吹气如兰说:“真不好意思,让你来伺候本宫,从小到大,你还不曾为别人系过衣带吧?”

 或许是她的幻觉,为何看到他素来镇定的脸上泛起一抹绋

 他没有回答,还是第一次被她问得无言。

 “你害羞了?”苏巳巳不觉得好笑。堂堂将军之子,居然还有害羞的时候?

 方才在池中又不见他有任何犹豫…

 贺珩指间似乎一颤,待衣结平整后,他马上退开一步垂眸道:“帝姬,若没什么事,臣下告退了…”

 “等等…今夜,驸马使在此歇息吧。”好半晌,苏巳巳终于听到自己的声音。

 终于道出了这一句。

 她还以为这辈子都不会这般主动,但此时此刻还是迈出了这一步。

 她的体已经消亡,只剩这一缕幽魂,从此以后要借着玉惑帝姬的躯壳永远生活下去,她不想再跟命运作对,一切就听从自然吧…

 既然这赵玉惑已经嫁给了贺珩,那就应该安心当他的子,不能让两个人都痛苦。

 况且四下已经开始怀疑她的身份了,她若再不自保,恐怕连玉惑帝姬的躯壳都要连累。

 如今,唯有如此了…

 “你决定了?”贺珩猛地抬头望着她,眼中一片愕然。

 现下的他应该又惊又喜吧?为何她却看到担忧?

 “这一步若踏出去,便回不了头了。”他忽然道:“你真的想好了?”

 “我当然是…想好了。”她倒奇怪,他为何如此说。

 “慕容佩呢?”没料到他却道出这个名字。

 呵,对了,还有一个慕容佩。

 她倒忘了这才是玉惑帝姬真正的恋人吧?

 “贺珩,从我嫁给你那天开始,就没打算再想起他…”苏巳巳答道。

 的确,她实在不理解玉惑帝姬为何眷恋那个汉,假如有一天玉惑帝姬悔悟,亦会感谢她的决定吧?

 “我只怕你后悔…”贺珩微微吐出一丝叹息。

 “那你呢,你可会后悔?”她咬了咬反问。

 “贺珩何来后悔之说?”他仿佛有些不解,又有些好笑。

 “假如我真是冒充的呢?”苏巳巳觉得自己身子在隐隐战栗“假如我只是戴了一张帝姬的面具,其实丑陋无比呢?”

 “面具?”他终于忍俊不,嘴角轻翘,伸手抚了抚她的发丝“好一张漂亮的面具…”

 发丝微动,银铃般的耳环轻响,如沉默间一声悦音,缓解尴尬。

 “你真的…不介意?”她感到心都快跳出来了。

 “玉惑…”

 好久没听到他这样叫了,每次唤这个名字他的语气就变得格外温柔,仿佛能滴出水来。

 “你是怕我贪图你帝姬的地位?还是觉得我只看中你的美貌?”

 “我们…真的了解彼此吗?”她鼻尖一酸。

 是啊,他或许对赵玉惑一片痴情,但对她呢?苏巳巳这个低的丫头,在他心里,又值几分?

 “就算从前不是真正的了解,但我们有长长的一辈子啊。”贺珩摊开手心伸向她“玉惑,用一辈子来了解还不够吗?”

 有什么东西,的、润的,从她脸庞上滑落下来。

 一辈子对她来说,好奢侈…只要她能多做一天赵玉惑,多与他厮守一刻,她便足够了。

 情不自贴近他的膛,双臂环绕,住他的

 他的心跳声原来是这般沉稳,他的呼吸在她额前一张一弛,让她骤然宁静。

 相爱原来是这般的感觉,仿佛冰融的山巅上盛开雪莲,极细的雨落在极细的草叶上…无声却美

 这一刻,梦寐以求,死而无憾。

 他的贴近她的发际,柔软如鱼的亲吻,落在她的额间。方才结好的衣带,顷刻间松散随风。

 “早知如此,刚才我就不白费这工夫了…”他在她耳边轻笑,绵的意味渗入骨髓。

 苏巳巳闭上眼睛,等待害怕又期待的一刻…

 原来,所谓的绵,就是如此。

 他拥抱她时的力度、呼吸时的紊乱、覆盖她的温体…一切的一切像是烙印,烙在她脑海中,即使沉沉入梦亦是当时的画面,让她羞涩又怀欣喜。

 这一觉睡得甜美酣畅,醒来时早已上三竿。

 枕侧还有他的气息,然而他的人却已不见。

 苏巳巳翻过身,摸着他躺过的地方残余着一方温暖,被褥塌陷下一小块…仅仅如此,却让她着地看了好久,昨夜的万般风情涌上心头,她双颊微红地把头埋在被子里,埋得很低很低。

 为什么他不等她醒来再走?怕她害臊吗?

 睁开眼睛不见他的人影,她是有些失望的。然而她相信,无论他何种举动都是为了她好…

 “帝姬…”绿宛引领一队婢女端着洗刷器皿,打起帘子“帝姬醒了?可想起身?”

 “再让本宫躺一会儿…”她的身子懒懒的,似乎沉溺于这温暖的榻,不想动弹。

 “帝姬大喜了,”绿宛靠近盈盈而笑“终于与驸马圆房了…”

 苏巳巳不知该如何回答,心间溢出一丝甜。

 “帝姬,浴池那边已经撒了药粉,可以舒缓疼痛的。”绿宛俯身,在她耳边轻轻道。

 她当然知道此事所指,小脸更加通红。

 但说实在的,虽是初夜她却并不觉得十分疼,或许因为贺珩总在她稍有不适时深深吻她吧…

 他的亲吻让她醉,渐渐的就没有疼痛的感觉了。

 “对了帝姬,月媚求见。”绿宛又道。

 “月媚?她有什么事?”这个女人为何这个时候冒出来,苏巳巳只觉有种不祥的预感。

 “奴婢不知,她神神秘秘的,说驸马给帝姬带了什么话…”

 贺珩叫她来的?为何他不亲自开口?如今他俩之间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苏巳巳坐起来,轻轻将头发挽好,凝眉道:“请月姑娘进来。”

 绿宛颔首,先命众奴婢暂且退去,而后领着来人迈入里间。

 月媚仍是那般低眉顺眼的模样,捧着一方锦褥,立在墙角处,但苏巳巳却感到来者不善。

 “给帝姬请安,驸马命奴婢给帝姬送东西来了。”

 “锦褥?”她不解“本宫这里什么没有,驸马为何打发你送这个来?”

 “驸马吩咐奴婢亲手替帝姬替换褥,至于原因嘛…”月媚回眸望了绿宛一眼“帝姬若问,奴婢不敢不答,只是不能有旁人在场。”

 “连我也不能在场?”绿宛微愠,忍不住叫道。

 苏巳巳诧异,不知对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却又有几分好奇。

 “好吧,绿宛,你先下去…”她颔首吩咐“本宫倒想听听月姑娘到底怎么说。”

 绿宛脸不情愿,嘀咕两声后无奈离去。

 “好了,此处再无旁人,月姑娘可以言明吗?”苏巳巳镇定地看着来意不明之人。

 “帝姬自己看看,这褥上有什么?”月媚示意道。

 “有什么?”苏巳巳越发惑“什么也没有啊…”

 “新婚之夜,怎么可能什么也没有?”月媚忽然浮上一种嘲笑的表情。

 新婚…电光石火之间,她赫然明白了。

 落红?月媚指的是落红吗?

 然而遍望过去,绵了一夜的褥,却洁净如新,什么也没有…

 “帝姬这下懂了吧?”月媚的声音越发刺耳“驸马就是怕此事被别人悉了,特意吩咐奴婢前来,及时掩饰。”

 他…是为了她的名声?

 苏巳巳抓紧衣袖,久久不能动弹,雷殛一般化为僵石。

 她不是处子了…不,应该说玉惑帝姬原来早已不是处子了…那个男人是谁?慕容佩吗?

 难怪睦帝会说,她不可能爱上贺珩,除非她不再是赵玉惑。

 那么,她现在到底算不算是赵玉惑?

 她的灵魂如此洁净无瑕,身体却白璧有染。享受了玉惑帝姬这个身份带来的富华与爱恋,亦要承受随之而来的缺陷与苦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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